由剑舞之失说开去,看张火丁《霸王别姬》
央视戏曲频道近日播出张火丁的《霸王别姬》,我本是准“灯迷”,她的《锁麟囊》《春闺梦》《江姐》等都是我爱看的好戏,因此对张火丁的新作久抱期待之心。
《霸王别姬》是京剧梅派的经典剧目,在观众中早已脍炙人口。虞姬一角,前有梅兰芳先生为圭臬,后又有李胜素、史依弘等群星闪烁争辉。张火丁敢于挑战梅派名剧,努力为程派增加演出剧目,志在传承创新,勇气实属可嘉。
当我满怀期待,以为可以观赏到与当代京剧名家们争芳斗艳的程派新剧时,可舞台上呈现的却是冷清的锣鼓、虞姬苍白无表情的面容、类似武术表演的剑舞,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这是张火丁扮演的吗?”“她昔日如兰的气质、灵动的眼神、轻柔的动作、流畅的台步哪儿去了?”
张火丁的《霸王别姬》与众最大的不同是剑舞,是以带穗的双剑代替了原来无穗的双剑。业内人知道,仅从耍剑的武功难度而言,有穗自然比无穗难耍得多。从基本功来看,张火丁下了一番功夫,穗子没有打结,双剑“大刀花”也玩得像风车似的溜溜转,确实有高明之处。但恰恰是这看似高明之处,拖了张火丁塑造人物的后腿,令人有些遗憾。
其一、人物之失
未考历史,仅据戏中安排,虞姬非巾帼英雄只是项王的娇妻美妾。她平时上不得战场,只靠项王的百般呵护,是被捧在手心的人。给项王最大的安慰也只能强颜欢笑、帐中歌舞。最后怕成为项王的拖累,自抹脖子了却一生,这是她对君王的最大支持。所以她的剑舞只是模拟一番,做做样子,注重在“舞”而不在“武”。在艺术处理上,应以美感为先。而张火丁目前的剑舞被剑穗所累,偏重在“武”。为了避开双剑穗子打结,便要加大耍剑的力度,注意剑尾的巧劲,这时便无暇顾及脚下应细密的舞台步法和不应飞开的筒裙了,更忘了脸上和眼睛里应有的神情。一门心思在剑穗上,最后穗圈是耍圆了,却失去了美感和剧情,落入了武术表演的窠臼。这里有个痴想,如果改用单剑带穗,也是一种创新。或许不会受道具的制约,以便更能表现人物感情,丰富剑舞的语汇。
其二、妆容之失
此次张火丁化妆,也许是灯光不足的原因,一反她以前红润、妩媚的妆颜,苍白太过。加之其做动作尤其是微微低头用“小云手”指出、并带脆劲儿的侧身弓腿亮相,可能是强调虞姬会武而故意设计的特色动作,反显得做作,不“圆泛”,因为“云手”的起范儿过低。看到前期有关此戏的报道,有的观众说张火丁“演得好,像个男旦”,不知这是夸赞还是调侃。
其三、演唱之失
“劝君王”、“看大王”是虞姬在剧中的两个主唱段,梅派《霸王别姬》这两段久传不衰。程派与梅派竞争,这两段必须精心设计,扬长避短,否则,难以与梅腔媲美,更毋庸说超过梅腔。目前看,这两段实无特色,令人印象不深。此剧若这两段立不起来,很难说改编是成功的。
其四、音乐之失
九里山十面埋伏,将项羽层层围困,该是多么紧张、热烈、恢弘的场面。可是开场只见堂鼓有气无力地敲着,军士们手执飞虎旗“游行”。有一段静场还让琵琶独奏,可能是《十面埋伏》的名曲。琵琶作为乐器在曲艺舞台上独奏,令人发挥想象,是它的长处。可在戏曲舞台上,已有生动热闹的战争比拟场面,况且又是汉兴楚亡的世纪大战,一面琵琶音色纤细,音量有限,怎能以小见大?京剧本身有丰富的锣鼓经,为何不充分利用和创新?
其五、霸王之失
不否认高牧坤先生是戏曲业内的行家里手,但他这次为张火丁配霸王真是勉为其难了。霸王其时是青壮年纪,可在高先生的演绎下,成了老迈之人,连个“哇呀呀”也打不起来。后面虞姬欲夺剑自刎,他反剑配合也不到位。看来他没有给此戏添彩,倒有几分添堵了。这不怪谁,廉颇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
以上进言种种,只是望之深故言之切。仅供参考而已。
《霸王别姬》后面接着又播出了《春闺梦》。一见张火丁在剧中秀丽的美颜和华丽的绣衫,又让我们一阵喜悦,张火丁原来还在我们喜爱的舞台。
2020年9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