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低音大贝斯独奏,然后是近5分钟的人声伴奏表演,接着又进来电子乐。京剧《浮士德》就这么拉开了序幕。在90分钟的演出里,一个又一个从未在京剧里出现的、新鲜的元素,让观众“脑洞大开”。一幕幕环环相扣的故事,配合饱含哲理的念白与唱词,又让观众陷入沉思。没想到,欧洲的经典名著与中国古老的舞台艺术竟能碰撞出如此奇妙的火花。
打破种种京剧传统
《浮士德》是德国文学家歌德的毕生之作,它不仅是德国最伟大的文学巨著,也是世界文学中的瑰宝。问世200余年来,《浮士德》一直是舞台的宠儿,以各种艺术形式被搬上世界各地的舞台。然而,用京剧来演绎《浮士德》,这还是头一回。
由国家京剧院与意大利艾米利亚罗马涅剧院基金会合作的实验京剧《浮士德》,改编自《浮士德》的《悲剧第一部》,由中、意、德三国团队精诚合作。其中德国导演安娜·帕史克担任导演,国家京剧院李美妮担任编剧、徐孟珂担任京剧导演;中方负责编剧、唱腔设计、服装造型;意方负责舞美、灯光设计。2015年该剧在欧洲巡演20余场,随后陆续在国内演出。8月2日、3日,又再度登上北京梅兰芳大剧院的舞台。
虽然不是首演,观众的热情依然十分高涨,都想来一睹这出跨国、跨界的实验京剧的风采。
果然,实验的味道很浓。创新之处比比皆是。比如打破传统京剧乐队编制,全程启用大贝斯(低音提琴)作为主要乐器之一,与胡琴相辅相成;打破根据行当定演员的习惯,让一般“瞪着眼睛”的花脸演绎主人公“浮士德”,与旦角“格雷卿”缠绵;打破扮相行头的规矩,魔鬼“魔非”脸上没有勾画脸谱,身上的服装也不是传统京剧行头……此外,整台戏还加入了慢动作、现代舞的桥段以及运用了声光电等舞美手段。
京剧的精华仍然在
这么多的打破与创新,还是一出京剧吗?答案是肯定的。这也是《浮士德》最值得称道的地方。
尽管在形式上有一些创新,但这些实验性的创新大多是“小插曲”“小花絮”,既不哗众取宠、喧宾夺主,也不生搬硬套,而是结合剧情,点到为止。
比如浮士德让花脸演员来演,是因为浮士德随着剧情变化,变幻出无数角色:刚开始是戴着髯口的垂垂老者,是老生;后来返老还童,变成翩翩公子,偶遇美佳人,是小生;再后来随着欲望的膨胀,他游戏人生,内心开始张扬,自私、阴暗的一面展现出来,又正是花脸的角色特点。
魔鬼“魔非”不勾脸、不穿传统行头,工架优美,矫健灵活。他既不同于钟馗这样的大鬼,也不同于油流鬼这样的小鬼,而是帅鬼。这是因为在德国人心中,《浮士德》中的魔鬼并不邪恶,而是个孙悟空似的人物,机智幽默又有绅士风度。
类似这样的种种创新,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为了更贴近文本、剧情。正如有剧评人评价:京剧《浮士德》在尝试西方的故事、非传统的行头、混搭式的音乐时,顽强地保持了自己作为京剧的英雄本色,写意、虚拟和程式化,完整地展现了京剧的精华。唱腔部分的设计保持了京剧的原汁原味,韵味十足。只有四个演员,却淋漓尽致地演绎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间悲剧。
加深中西文化交流
2015年10月,京剧《浮士德》作为意大利VIE艺术节展演剧目在博洛尼亚、摩德纳演出12场,受到当地观众的热烈欢迎以及戏剧界人士的高度评价。
博洛尼亚大学研究戏剧理论学的克劳迪欧·朗奇教授说,他看过多个被搬上舞台的《浮士德》戏剧版本,但没有一个版本像这部作品一样,把浮士德这个原型人物的力量很好地展现在舞台中。“这个版本对故事进行了凝炼,通过京剧程式的表演,如身段、唱腔等丰富的舞台呈现形式,充分挖掘并突出了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和故事原本内涵,这是本剧中最为可贵的地方。”
他的看法恰好也表达了国家京剧院的创作初衷,那就是用京剧独特的艺术样式传递出人类共通的情感。
“人生在世,难免犯错。然迷途知返,克己修身,终成正人。”京剧《浮士德》以主人公将灵魂出卖给魔鬼,重返青春,经历爱情、金钱诱惑的故事为结构,揭示了人性对欲望的“不足不满”的追求和最终的自我觉醒与修正。
作为一部具有探索实验性的舞台作品,京剧《浮士德》完成了对世界故事的讲述,使京剧这种古老的中国艺术焕发出新的艺术魅力。在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文化参赞张建达看来,这意味着中西方文化融合的加深。“以往京剧赴意大利演出基本以武戏为主,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只是‘服装漂亮’‘武打精彩’,无法深入欣赏。京剧《浮士德》很好地提升了观众的欣赏层次。当西方观众在看演出时,能够通过故事深入体会到京剧表演的美感和其综合性的巧妙,中西文化交流的深度也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