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角——奚啸伯,后四大须生之一;好人——爱戏如命、胸怀宽广的奚啸伯;好戏——石家庄市京剧团打造的现代京剧《奚啸伯》;好演员——张建国、赵玉华、张云、张通等一批艺术家。这“四好”构成了一幅凄美而流畅的画卷。
编演《奚啸伯》是梨园内外所期盼的大事。奚先生虽然是“海纳百川独一家”的名角,却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只能蜗居于石家庄,还不允许到北京唱戏,因而远离了众多戏迷。我请教了一些老观众,他们都未看到过奚先生精心创演的《红云崖》,不少青年戏迷对他也不了解,这出戏的演出将一位曾红火一时却又饱经风霜的大家精湛的技艺,高尚的人格献给久违的观众,是一件值得称道的好事,更值得称道的是,编导演紧紧抓住了爱戏如命,戏比天大而又勇对挫折磨难,拥有宽广胸襟的奚先生之美德,塑造了一个绝不是高大全而又令人起敬、很接地气的大角儿形象。
奚啸伯的爱戏是从19岁以票友身份唱《碰碑》走红,又冲破族规族议束缚下海起始,剧中的他发出了“我庆幸爱上这一行”,“打不断与戏一对铁鸳鸯”决心不畏艰险下海“艺海扬帆浪里走”的心底之声。为了戏,他主动提出自己退下来辅助青年演员主演《红云崖》的罗老松,以满足“上面”的无理要求。因为他知道,这出戏“错过了再无缘”,“事到临头当决断”,自己几年心血酿就的一出戏要放弃,对于主演来说是一件极其虐心的事,对爱戏如命的他来说,相当于要命。但他从戏比天大的角度,为了保戏而主动退出,这是对戏的另一种大爱。当《红云崖》又被粗暴地排斥于进京参加现代戏汇演时,剧中安排了大段反二黄唱腔“此生只爱戏”,其中“为了戏”的八个排比句,再现了主人公对艺术的一片深深的痴情,听后令人动颜。皮黄融入了他的血脉里,这种“痴情病”无药可救无人医。这就是奚先生成为后四大须生的诀窍之一,也是目前少见新流派产生,少见大角儿的原因之一。
对奚啸伯的人格塑造,该剧还原历史真实,未做拔高,将其除了爱戏还要养家糊口养活母亲、家人的原委和盘托出,也将其见义勇为,制止恶少染指搭档姚默涵以致后来遭小人陷害之事予以表现,还将其丧偶后因为怕连累默涵,处处为对方着想而以一句“我配不上”斩断情思的心境展示于观众面前,人们只能伸出拇指,心中默默地称他为“大大的好人”,他集孝子、儒雅文人,善解人意的君子和名角儿于一身,让洞箫之美的奚派艺术为梨园行添上了细腻委婉的重要一笔,他于逆境中不沉沦,不怨天怨地,倾心课徒,转移“阵地”,继续为京剧奉献,他的话不多,但“唱了,完了,会了,不去研究”,“一深问全不知晓”,演员要做到“演谁像谁”“拜师学艺要看我非我”等等均是至理名言,当今青年演员应该看看这出戏,重温名家的教诲。
张建国先生演奚啸伯可谓正根儿,他的表演十分到位,唱腔再现奚派之美,念白清丽动听,颇具韵味,身段、眼神再现了不同时代的奚师。赵玉华的表演与之珠联璧合,南梆子等唱段与念白出了性格,出了情感。诸演员也以绿叶相衬,诠释了一棵菜精神。
此剧很精练又很新颖,借用电影蒙太奇时空转换的手法,从20世纪60年代写起,穿插了20年代、50年代发生的事件,两位饰奚先生的演员轮番出场,而无一丝乱的感觉,观众已被带入剧中的年代。尤其是奚先生被错划为右派之时,插入了奚派名剧《白帝城》中“点点珠泪落下来”的唱腔,表达出主人此时的心情。布景、道具简约优雅,配合着奚派艺术的雅儒清丽的特色,很具韵味美。
尽管没完没了、害人的政治运动使奚啸伯与一批著名艺术家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绝对是一场摧毁艺术的悲剧,但剧中仍然展示了光明所在,石家庄文化局章局长、姚默涵与剧团演员身上体现了正义、公平与友爱。剧终前,奚啸伯至戏校授艺,一群可爱的孩子展示才艺,簇拥在奚先生身旁,让戏迷颇感欣慰。
“一字一句心血漫,一招一式皆艰辛”。前辈名家对艺术的挚爱,精益求精的戏德不会因他们的离世而磨灭。希望这出戏多演几场,希望青年演员来看一看,将老艺术家的艺术与艺德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