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赠珠》胡嘉博饰碧波仙子。（资料图）
上周六大连京剧院贴演的《虹桥赠珠》，与常演的另一出戏《泗州城》十分近似，都是精彩武旦戏，都是女妖对战天兵天将的神话故事，事实上，二者也大有渊源：《泗州城》是经典传统老戏，新中国成立后某次为国家领导人演出，周总理提了意见：孙悟空一向是自由反叛精神的代表，怎么在这出戏里领兵镇压人民群众，为统治阶级服务了呢？剧团随即修改剧本，将反派人物由孙悟空改为二郎神，主角也从水淹泗州城的水母娘娘，改成了勇敢追求凡间爱情的碧波仙子，基本程式和精彩技巧都原封未动，但妖精改恶为善，结局改输为赢，是为新编戏《虹桥赠珠》。
说起这类神妖精怪剧目的变迁，也是挺有趣的事。新中国成立前，戏中但凡有妖精对战天界，例必都是妖精输：《泗州城》水母娘娘，法术出神入化，横扫一干神将，最后仍被观音菩萨施法锁去了；《闹天宫》孙悟空，上天入地，功夫盖世，最后也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翻了；《青石山》九尾狐，将道士法师尽情戏耍，最后还是被关公显灵带着神将生擒了；《金山寺》白蛇，《锔大缸》旱魃，《混元盒》红蟒精，一身功夫打得天兵天将落花流水，最后也都被各种神佛一锅端了……最不讲理的是《乾坤圈》，明明是哪吒无事生非，害死石矶娘娘的两个徒弟，但是石矶娘娘反抗无果，居然被护犊子的太乙真人用神火罩收去炼化了。
这类剧情在封建社会实是相当正常，因为天界代表统治阶级，妖精代表身份最低贱、最不受重视和承认的底层民众，他们的反抗是例必要以被收服被镇压收场的，这是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下的一种政治正确。但是到了新中国，封建统治阶级早已被推翻，劳动人民当家作主，反剥削反压迫、追求自由平等才是意识形态主流，京剧舞台也随之发生变化。除了《青石山》《锔大缸》《混元盒》等戏因为封建迷信成分太多，成了禁戏之外，其他许多妖精，终于成功翻身，能够在与天界的斗争中取胜了：《金山寺》改编为《白蛇传》，不再以白蛇被法海收服为结尾，而是演到白蛇夫妻团圆的《断桥》，或是小青施法救出白蛇的《倒塔》；《闹天宫》则改编为《大闹天宫》，最后在孙悟空再次反下天宫，率众猴勇斗天兵的豪情中闭幕；全新创作的剧目如《八仙过海》，则是金鱼仙子（新中国的妖精也不再叫娘娘，都改名叫仙子了）全面胜利，从头至尾把道貌岸然的八仙斗得抬不起头来；改编剧目如《虹桥赠珠》，妖精也终于理直气壮地与人间书生结为连理了。
其实，群众才不管妖精的身份是否低贱、来路是否堂皇，看重的是她的心地是否良善、行为是否高尚，在一个自由平等的时代里，一个可敬可爱的好妖精理应赢得美满归宿，所以我们乐意看到金鱼成仙，孙悟空大胜，碧波仙子重获了宝珠，而许仙终于等回了他的白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