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北京市委宣传部组织创作的京剧电影《定军山》在第七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期间举行了首映式。在中国京剧史上甚至是世界戏剧史上都堪称奇迹的谭门传人,又为中国和世界人民奉献了一部具有民族气派、中国品格的精美的艺术作品。自百余年前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到现在多媒体时代加工提高的同一题材电影《定军山》,充分证明了电影传入中国后与京剧艺术的天然的艺术血缘联系。自谭门初晖谭志道、伶界大王谭鑫培到唱谭门本派戏的谭小培,从“大角儿”谭富英、“小谭”谭元寿、“小小谭”谭孝曾,再到堪称谭门之幸的谭正岩,“谭门七代”表现出的文化定力,在传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语境中显得尤其珍贵,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首先,京剧艺术所表现的历史文化内涵夯实了谭门的文化定力。谭门京剧发展已经一百余年,可谓中国近现代京剧发展的缩影。谭门各代,无论是战战兢兢的皇室座上宾,还是誓为老生艺术重光的京剧忠实守望者,无论是抱恙受辱为军阀堂会演出而成绝响的“杨六郎”,还是享誉全国、树为样板的《沙家浜》“郭建光”,如果没有舞台上的《失空斩》《战长沙》《捉放曹》《搜孤救孤》《当锏卖马》《桑园寄子》《碰碑》《洪羊洞》《乌盆记》《四郎探母》等这些谭派艺术经典剧目厚重的历史内蕴和坚实的精神力量的支撑,如果没有坚韧不拔的文化定力,谭门传人也许早已另觅他途而不会将谭派艺术自觉地传之于后人。历史本身比历史艺术更为丰富、更为迷人,历史智慧总是能够丰富着民族的生存智慧,历史中的道德力量又有选择地营造着一个时代的主流价值。正如《定军山》里就具有“得定军山则得汉中,得汉中则定天下”的安天下的历史智慧,同时也塑造了“只杀得红日无光耀,只杀得地动山又揺,只杀得战马声咆哮,只杀得鲜血染战袍”建功立业的黄忠老英雄形象,彰显着传统文化中的家国情怀。谭门所演出的历史和谭派艺术本身发展的历史,对于那些抹杀中国精神的历史虚无主义者来说,难道不是一堂生动的历史课吗?
其次,京剧艺术本身所具有的美学意蕴滋养了谭门各代。中国戏曲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坚守了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了中华文化的基因,彰显了中华美学精神。假如这门艺术没有托物咏志、寓理于情,强调知情意行的艺术理想,没有空纳万境、虚实相生、形神兼备、意境悠远的美学特征,假如没有独特的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四功五法”的表现技巧,假如没有诸如“谭门”各代的绵绵用力、久久为功的工匠精神,假如没有艺术家们在幼蒙庭训口传心授中领悟其魅力、享受其美感,这条艺术长河势必会枯竭断流。百余年先后问世的两部京剧电影《定军山》启示我们:与其说是谭门丰富了京剧艺术,不如说是京剧艺术滋养了谭派艺术,而谭派艺术又使京剧艺术更具魅力。
另外,京剧艺术的流派发展离不开诸如谭门的文脉不断的代际传承。可以说,当今表演艺术,鲜有如戏曲艺术那样特别追求流派而求发展的。一个流派的形成如谭派艺术等,大致需要四个因素。一是要有代表人物的代表作。京剧是“角儿”的艺术,谭派各代,每一位传承人都有其其他人难以替代的代表作,如谭鑫培的《定军山》、谭富英的《将相和》、谭元寿的《沙家浜》等。二是要有相对独立又具有包容性的审美个性。如在京剧历史上,谭派艺术始终被认定为老生行当中的主流派别。有研究表明,后来的余叔岩、马连良、言菊朋、杨宝森等重要的老生流派“无腔不学谭”,都是从谭派衍化出来的,即使享誉中外的旦角“梅派”“程派”的唱腔,也受到谭派的启发和影响。三是要有一定数量的观众群体。近现代的谭派艺术无论是在宫廷还是在宣南地区,无论是在当今的中国还是远隔重洋的北美,都拥有一批真正懂戏、热爱谭派艺术的观众群。这些观众经过历史的淘洗,与艺术创作者达成了具有民族气派的审美约定,不仅入乎其内熟知所表现的历史故事,又能出乎其外醉心于谭派唱腔的巧俏之中,因此他们又是谭派艺术的天然传播者。四是要有其他艺术流派或者说其他艺术家的支撑。就谭门艺术而言,谭杨两家的梨园佳话,程长庚之于谭鑫培,以及这一次《定军山》中尚长荣倾情相助饰演曹操等等,使得这部电影更为“角儿”匀妥而互补生辉。上述诸多因素无不证明了戏曲流派发展的艺术要件。
总之,谭门传人以清醒的文化自觉、坚定的文化定力奉献七代人的艺术青春,自信地将戏曲艺术薪火相传,对于繁荣传承中华戏曲艺术具有普遍意义,其精神可贵,值得褒扬。我们相信,中国的戏曲如谭派艺术以深厚的历史智慧教益观众,以浓郁的美学意蕴熏陶观众,必将枝繁叶茂地绽放在世界艺术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