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霸王别姬》剧照。
京剧《霸王别姬》中的虞姬,处处皆美,上篇说完了冠戴,这篇再来说说她的衣装。
与传统京剧中的旦角大多是“大头”配搭长衣一样,梅兰芳的新戏里,也十分讲究冠戴与衣装的搭配,梳“古装头”的女性,大多配搭“古装衣”。“古装衣”和传统长衣最主要的区别在腰带,传统长衣如“帔”和“褶子”,都不露腰身,是直垂至膝的宽大长衣罩在裙外;而梅先生根据古画中的仙女设计的全新“古装衣”,是上衣束在裙里,以腰带束腰,勾勒出优美的身形,着重突出了女性的婀娜体态。
虞姬的古装衣,又与其它古装衣不同。独特的黄色底,彩绣凤凰花卉,既优雅脱俗,又显庄重富贵。古装衣下面的裙子,保留了传统的“马面裙”,但衣外又罩了一件全新设计的“鱼鳞甲”。为什么要加这件鱼鳞甲呢?因为《霸王别姬》中的虞姬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角色,在京剧行当中归于“花衫”,就是兼跨青衣、花旦、武旦等行,要求功法全面,唱念做打俱精。她随军出征,因此携带双剑,身披铠甲,妩媚之余,不失勃勃英气。
京剧中的铠甲称为“靠”,传统靠就是霸王穿的那样,很多甲片扎结而成,中间有硕大的靠肚;背后扎四面靠旗的称“硬靠”,不扎靠旗的称“软靠”;后来出了一种精简版没有靠旗和靠肚的称“改良靠”。而《霸王别姬》中,梅兰芳邀请戏装大师谢杏生先生,为虞姬设计了一件全新的铠甲,取“虞”之谐音,采用鱼鳞纹样,称“鱼鳞甲”。“鱼鳞甲”的形制是从“改良靠”进一步提炼而来,保留了“云肩”“下甲”等元素,既有传统靠的特征,又具时尚美感。
鱼鳞甲外面,还披有一件斗篷。斗篷在京剧中很常见,是有身份贵妇的出行装束,然而虞姬的斗篷之颜色与纹样,都与传统斗篷不同。中国传统图案讲究“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京剧戏服也多绣有各式吉祥纹样;而谢杏生设计的戏服并未采用传统吉祥纹样,而是以工笔国画手法精工绘制的全新图案,但同样有着各种寓意。标准的梅派虞姬斗篷外绣锦鸡与玉兰等花卉,取“姬”之谐音;内绣鸳鸯游于芦苇之间,暗喻一双伴侣四面楚歌的情境;底色为鹅黄,边缘为武旦常用的月色和湖色,还饰有铆钉,强调虞姬擅武的一面。
虞姬还有另一身行头,是在开头一场戏中,穿的是传统戏中的家居常服“帔”。这件帔也仍然与普通的帔不一样,虽然也是大领对襟,胸前系带,衣长及膝,大袖带水袖,下罩马面裙,但是整件帔遍绣“万字不到头”纹样,精美异常,切合虞姬作为宠妃的身份。
就这样,一个全新的旦角造型诞生了,至今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形象,每个细节都美得令人叫绝。至于虞姬的个性塑造,那更是艺术创作上的一个成功范例,坚强果敢,智勇双全,并不是传统老戏中只依附于男性而生的弱女子,亦不是电影《霸王别姬》里那个执着到疯魔的痴情人,京剧《霸王别姬》更突出的是患难中的相依为命,不相辜负的彼此担当,是更高层次的情感关系。虞姬之美,美不胜收,大师经典,再难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