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新元,岁在狗年。京中禁限烟火,外埠客旅归乡。
唯有戏台“开箱”,虽不演青石山、大赐福等旧戏码,锁麟囊、四郎探(母)、龙凤呈祥等经典戏目,总不为少。帝都二院,分于建国门、车公庄设场,已是定例。东院较西院多开日场。予选初二、初五二日,于日场听长坂坡、铁笼山二出。盖京戏势弱,武戏由难。援某已故武生老角于报端题:京戏衰自武戏起。青年艺员,文艺无多,困守戏业,能歌者尚可参与综艺,多置“二亩地”。最可怜青年武角,背人处红泪独弹,一无几代世家之名,二无女导演排演新剧,唯鬻武技,更有磕碰,甚至伤残。那年“青京赛”台毯留者脸谱半张,虽无伤患,亦留一叹。是故青年武行,代有才出有之,青黄不接犹实情也。
初二日场,由詹氏武生主演。与魏同代武生角色,并原国京之王及已故小李者,一时瑜亮。前阵照电影,又合詹、魏及中戏王璐、闽京李哲,拆演大圣,已属难得。、詹氏者,祖辈即京戏艺人,本人幼时北京戏校坐科,演“娃娃戏”时常以“两将军”之马超露脸。入职后仍以武生角色示人,曾见其战马超、盘肠战等,扎靠、箭衣装扮,稍有金沙滩、征西等开脸角色,以为锦上添花。至于驻场演三岔口、斗罗汉之任堂惠、猴儿,更是常态。几年前陪上京中路同志于长安汇报二场,余皆个别汇报挑滑车、老三岔口、八大锤,已属难能可贵。(二〇)一五年专场汇报,派戏四出,兼及长靠、短打,并猴儿戏等。又曾于东院汇报长坂坡·汉津口,演后叩于老艺人杨少春门下。
论武生者,唱长坂坡之赵云,则要合乎戏情,所谓身份戏也。旧载杨宗师(小楼)演为神剧,一句“保重要紧”即获彩声。已故朱四爷季黄先生,钟情于武生,以摹杨为擅。今人可见,则解放后至恢复老戏后厉、王录像及俞氏(大陆)电影等。近世享名之武生角色,尤以长靠见长者,不离是剧。去岁纪念(王)金璐老,传人学生仍合演长·汉,止去赵云之常东、应关公足够一卖。今见詹氏扮赵云,白甲银枪角色,台上关节,则歇马护主,救简救甘,抓帔掩井,大战救主,等等,种种翻身儿亮腿,拧身搓步,枪花摔叉,足见功夫。予视其火候较二年前更深厚,于“技”中未专以大打特打;其“艺”中台上劲头,身上益顺溜,“抓帔”与旦角配合关节,较前演更为熨帖。求责之病,盖于汉津口之关公,稍嫌不对路,视其勾红脸,戴夫子盔,穿孔雀翎绿靠,持关刀,唱上、趟马,戳刀相儿,依样学之,会阵开打,末尾圆场,背刀推髯,亮相收势,终显有力无处使。
全出占人亦多,以武花于帅为领,于泳等扮曹八将,开打翻扑,俱不含糊。又有皇叔、甘糜二氏及曹公等文角。架花李扬去曹公,本场少见惯有毛躁习气,火候正合;宋昊宇应皇叔,不耐重唱;旦角郑潇扮糜氏,于跑箭、抓帔等处,有所展示;学尚之小周,来甘夫人,嗓喉不弱;余如老生简雍,小生糜竺,小丑糜芳;景家子去张飞,嗓用炸音有似其先父处,白口、身上,本场算得整饬,优于习见。节日午场,时间较晚场宽裕,艺员台上效果亦更从容。看客也为不少,更兼假期,不少孝老爱亲之举,扶老携幼而观剧,亦为一乐。
头场升帐,自武净于帅扮张郃,勾紫三块瓦,扎巾额子,簪翎狐尾,扎紫硬靠,与武生于泳扮文聘,扎绿靠,双起霸,曹八将四对儿双起霸,分念点绛唇。曹操登场,相貂红蟒,九龙口念大引子、归座场诗。起兵,群唱泣颜回,花脸率众,加马一亮,下。
二场当阳歇马,老生闷帘导板,慢长锤,简雍、糜竺、糜芳,夹丝边詹氏之赵云上,福字盔,白靠,抱枪加鞭,出来一亮,归小边,是为保驾臣子身份。后接甘糜二氏,穿黄帔,坐车上,老生再上,出来回龙,原板,“扯四门”,叫散。张飞后台叫板,急急风,杂行扮百姓上,张飞再上,扎巾黑靠,拿鞭,一个过场。众人停马,老生思叹,武生念那句“主公且免愁肠,保重要紧”。生旦归矮座,视武生做戏,一望两望,向主公、两位主母分别致意,再归小边坐倒椅。老生“叹五更”唱原板,老生平唱,旦角郑、周接唱,嗓皆不弱。老生再唱二段“方才睡去复又醒”,一锣,武生作势。待张飞报曹军杀来,老生唱散板,武生提枪上马,并张飞、刘备、简雍与曹八将架住,留武生与张郃一打一散,有扔枪接枪技法。
转场“骂文聘”过场。上文聘,老生见文聘,唱散板,骂走文聘。接曹将围老生,老生唱散板“四面俱是曹兵将”,张飞“缝腿儿”救老生。转场上糜芳,被刺伤腿。武生赶上,被张等拦马,打四将,视武生耍枪、转身儿,勒马,自上场门再下。糜芳报与主公知道,下。
“救简”一场,简雍上,遇张郃,一架一挡,被挑下马。武生一句叫板“马来”,持枪、鞭趟马上,视其腰腿功夫,亮腿、加鞭。张口唱“黑夜之间破曹阵”,一段白口,“四更时分”至寻找下落也,救简雍,斩将夺马,送回简雍。唱“烦劳报与主公信”下场以探海、翻身、扔枪、接枪、拧身亮相等身上,肖赵将军英勇。
老生唱上,“哭头”,张飞跟上,花脸滚口一句。糜芳回报赵云归降,花脸急。简雍归报赵云寻主。花脸接应,老生两句唱下,尾句“苍天因何困英豪”。甘夫人随众百姓,唱上。武生再上,见驾,斩将夺马,救糜竺,叫“糜子仲”,保回甘夫人,小生拉马,旦角上马,众下。
当阳桥前,武生上,见 “桥头站定三将军”,迎回甘夫人。花脸下桥一拉武生枪头,嘱小心。武生回头,二人一亮,亦是个经典相儿。武生念“好欺人也”,踹枪翻身,踹丫有好,背枪盘腿亮相,自上场门下。转场端枪上,一个颤步,反手背枪,盘腿亮相。武生下,花脸设“疑兵计”,几句白口,亮式打哇呀。
丑角扮夏侯恩,勾风筝脸,扎巾箭衣,背剑持枪,摇板唱上,一番表白,竟自搞笑。武生再上,打幺二三,枪插丑角倒地,“一合未交贼丧命”两句唱,得宝剑,“啊哈,哈哈”,见张辽、曹洪,剑削刀枪,武生拧身儿跺泥儿亮相,下。
转场上糜夫人,武净张郃趟马跟上,二人“跑箭”圆场,走大圆场,旦角一个屁股座子,勉力为之。武生再上,使串翻身儿,背枪弓箭步,唱两句散板,堞墙见糜夫人,下马请罪。问小主人情状,恭请主母上马。君臣对答,多以唱念。待旦角托予幼主,武生于乱锤声中,摆手不应,自是一番做表。此场抓帔,旦角一指曹军杀来了,武生同旦角向小边一趋,旦角置子于地,武生俯身接取,旦角转身让线尾子,上椅,武生趋前一抓,掠下旦角外穿黄帔,往空一抛,转身儿接住,翻身儿,攥帔跪搓步,奔椅子,以帔一盖。以示抓衣不及,人坠井中。此处两相配合总无大误。武生唱句,提腔推椅,以示掩井,足顿两下,下场以示卸甲藏主,再上打曹将下。
下场设山景,花脸帘内唱“旌旗招展龙蛇影”,抱令旗、宝剑,出场唱原板。下马,涮脚步,上山,自是一番做派。武生再上,山头大战,犹以与武花张郃对打快枪,最为警人,料为久熟上下串。余如正反倒脱靴、抽肘棒子,等等,足见大将威风,亦有众曹将佐力相合。末场一个枪下场,亮住有好。转场,众曹将“陷马坑擒他”,武生上桌子,搬一朝天蹬,摔叉而下,接张郃一枪,起身,再开打,领起大推磨、蛇蜕皮,场尾一欺众曹将,众下。武生念四句场诗,卸甲看幼主,“咦!他倒睡着了”。
转场再至当阳桥,武生上,串翻身,见三将军,花脸京白“交给我了”,武生加马,上桥一亮,下。花脸再上桥。急急风上曹将,夏侯杰领先作势,曹操上,撤去伞盖,待撩袍细看记书。花脸一喊,吓死小花脸,惊走二花脸。转场曹操率部再上,唱摇板,交待部将前去打探,许褚、张辽唱下唱上,回报张飞撤去桥梁,曹操再唱,抱石填水,提兵再追。为武生改扮夫子留空。
后接汉津口,自关公领兵起,已是武生改扮。关公帘内一句导板“赤兔胭脂连声吼”,上飞虎旗,扎犄角,马童出来至台口,一个倒毛跟头,回去,一串跟头翻上,拉马,引上关公。詹氏之关夫子登场,后立大纛旗。则见小詹勾红脸,夫子盔,孔雀翎绿靠,拿关刀,拎靠牌,亮住,趟马出来,归中,戳刀亮相,接快板,唱至“人马扎在汉津口”叫散,缝腿儿收住。擎刀扬手,飞虎旗过场,推刀让刀,交左手背刀,搂髯,一亮,抖髯,下。老生刘备唱上,曹将一围,曹操立后场,张飞迎曹将架住。飞虎旗引关公下场门上,见曹将会阵,张郃、关公架住,“汉室亭侯关”,一削,打鼻子,接攒开打,关公无三合将,以刀遮架;再与曹八将开打,拨拉倒脱靴,削许褚肘棒子,曹军败下。关公则使趟马,端刀,亮腿,涮刀挽一刀花,交左手扬刀推髯,与马童对使身上,马童引马,视关公倒提刀式,趟马,跨虎吸腿,老派正路。午场较前见晚场,时间从容,主演台上表现益从容也。
全出演近十刻,艺员等带妆谢幕。
节目单:
《长坂坡·汉津口》
赵 云———詹 磊
关 公———詹 磊
曹 操———李 扬
刘 备———宋昊宇
糜夫人———郑 潇
张 飞———景宝琪
夏侯恩———梅庆羊
甘夫人———周美慧
张 郃———于 帅
文 聘———于 泳
曹 洪———黄 臣
鼓师:马帅
琴师:王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