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贵妃醉酒》,展现人间最美醉态。
酒在中国人的心中,绝不仅仅是饮料而已。它能消愁,能壮胆,能寓意,能抒情,能独乐也能同乐,能见自己也能见众生。《诗经》《礼记》告诉我们,早在千百年前,酒初诞生的时候,就不是为了佐餐,更多的是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礼仪,是社交中必不可少的工具。
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戏曲里,酒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京剧舞台上很少出现饭,但几乎每出戏里都有酒,酒杯酒壶一摆,就代表着一桌宴席,由此也可以看出酒在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酒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平台,上至帝王将相,下至乡村布衣,每逢大事小情例必摆酒,嬉笑怒骂,爱恨情仇,多少故事都在酒宴上发生。《青梅煮酒论英雄》,曹操与刘备“花亭上摆酒宴共同欢笑,观花景赏青梅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中满是刀光剑影;《群英会》,“群英会上当醉饱,畅饮高歌在今宵”,真醉与假醉之间,一场影响历史的大计拉开帷幕。
借酒抒情寓意,古今皆然。《贵妃醉酒》,醉的不是酒,是情,“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曼妙笑容下展现无尽哀愁;《太白醉写》,亦是以醉抒怀,“醉醺醺好一似琼林赴宴,勒住了龙驹马醉眼斜观”,最醉的却是最清醒。就算在革命现代戏里,酒也是少不了的一环:“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智取威虎山》杨子荣在酒宴上一语双关,抒发革命壮志,已经成为现代戏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唱段;《红灯记》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既有孺慕之情,又有英雄肝胆,可谓一碗酒中寓意万千。
酒之所以能消愁壮胆,寓意抒怀,甚至在公私场合有效拉近人际关系,其实说穿了,无非是因为酒精的麻醉作用,让人暂时进入一个浑然忘我的理想境界而已。薄酒微醺之下,这个境界或许很美;但是一旦过量,酒能乱性,恶果难以挽回。京剧中因酒误事的故事比比皆是:《四进士》,“三杯酒下咽喉把大事误了”,《望江亭》《铁弓缘》,恶少都因贪杯丢了性命;《上天台打金砖》中,刘秀本来是个明君,一段“孤离了龙书案把话来讲”唱得头头是道,然而几杯酒水下肚,顿时昏头昏脑,听信谗言错斩姚期,一众上殿保本的开国元勋无一幸免。刘秀酒醒之后,自然悔恨万分,然而大势去矣,唯有哭祭太庙,死在惊恐的幻觉之中。
世间万事都有尺度,一旦逾界,好坏逆转只在顷刻之间。酒文化中另有一个恶劣的现象就是劝酒,不喝也得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感情深一口闷……背后蕴涵的强权霸道,对个人意志有意无意地漠视与侵犯,可谓丑陋到了极点。京剧《白蛇传》有“酒变”一场,幸福的爱情故事变成悲剧的大转折,皆因劝酒而来:许仙受了法海的撺掇,逼着患病的妻子饮下雄黄酒,“许郎夫怎解我难言苦状,再三劝我饮酒浆。我本当不饮归罗帐,又恐怕夫妻的情义伤”,白蛇一时心软,接杯饮酒,结果现了原形,吓得许仙惊厥而死。可怜吗?不可怜,自作自受而已,那些强行逼人饮酒,尤其逼着弱女子饮酒的人,该有这样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