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与戏曲的未来相关
有幸几乎全程参与了五届上海小剧场戏曲节。今年的第五届同时成为了首届中国(上海)小剧场戏曲展演,由中国戏剧家协会指导,上海戏曲艺术中心主办。这表明这一戏曲艺术活动在业界和社会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和辐射力,吸引了全国越来越多的剧团与戏曲人加入,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青年观众走进长江剧场的红匣子与黑匣子。我认为,这一令人欣喜的现象并非偶然,因为它让人看到了今天戏曲艺术家的艺术探索与创新努力,而这些努力都与戏曲的未来相关。
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戏曲在新时代的传承发展是一项意义深远却困难重重的任务。小剧场作为一种呈现方式,是戏曲实践实验探索创新的平台。上海小剧场戏曲节5年里汇聚了许多着眼未来的新作,有的参演剧团甚至将小剧场作品视为摆脱困境、开拓新路的主要途径。安徽安庆市黄梅戏艺术剧院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他们连续两年带来两台小制作戏剧——《玉天仙》《薛郎归》,剧本是对传统朱买臣故事和薛平贵王宝钏故事的重新解读,演出团队仅10多人,内涵与形式的探索使两个戏有思想、有创意、有看头,不仅在小剧场戏曲节上备受瞩目,而且在全国多地巡演。剧院和主创人员现在准备将小剧场作品作为主攻方向,希望能在未来走出一条创作与市场双赢的路子。
5年里,小剧场戏曲节的创新探索是多方位的。题材上,小剧场戏曲有对传统戏曲的重构乃至解构,如王珮瑜的《春水渡》之于《白蛇传》,上海京剧院的《青丝恨》之于《王魁负桂英》,上海越剧院的《再生·缘》之于《孟丽君》;还有对国外文学作品的中国化阐释,如取材于莎士比亚《麦克白》的《夫的人》,昆曲版的法国荒诞派戏《椅子》。表现形式上,近距离的演出空间刺激了许多戏的实验灵感。以今年的作品为例,台北新剧团的《回身》是独角戏,福建的《故人心》和云南的《四美离歌》是一人多角多剧种的演出,上海昆剧团的《桃花人面》采用的是T型舞台,360度环绕投影,还有观众座椅的动感体验;去年的《再生·缘》直接采用沉浸式演出形式。当然,这些形式的探索得失不一,有的处理(如浸入式)与戏曲主体并不相合,但实验成功的经验与不成功的教训于戏曲的未来都是宝贵的。
戏曲未来发展最重要的因素是人才。小剧场戏曲节的一大收获是年轻戏曲人在这一平台上崭露头角,展示才华,认真实践,大胆创新,逐步成长,走向成熟。
小剧场戏曲因其演出空间的特点,具有场地小、成本低、形式灵活、限制较少的便利,为年轻戏曲人的实践、试验、革新、成长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在现今很多剧团一台大戏动辄花费数百万元、为得奖重金礼聘大牌编导的模式中,青年人鲜有机会担当主创、主演。小剧场戏曲则不然,因为带有实验性质,剧团比较乐意将机会交给年轻人,年轻人志同道合自发组成团队搞创作也相对容易。所以这几年小剧场戏曲节最活跃的就是年轻戏曲人。以剧作者为例,上海越剧院的莫霞在第三届上海小剧场戏曲节上以越剧《洞君娶妻》亮相,虽青涩却有新意;今年又推出的京剧《赤与敖》则颇为老到成熟,戏剧冲突饱满,人物形象鲜明,专业性明显提高。以导演为例,上海昆剧团的俞鳗文,第一届上海小剧场戏曲节上,取材于《麦克白》的昆曲《夫的人》大胆吸收了许多西方戏剧元素,有想法又稍显急躁;今年小剧场戏曲节首尾两台戏均出自她手,越剧《宴祭》将国外唯美名作东方化,昆曲《桃花人面》则尽显古典意蕴。前后三部戏,三种处理,三种格局,如此历练和积累,她的长足进步是必然的。以演员为例,上海京剧院的5位青年演员在《赤与敖》中各显其能——吴响军的楚王唱念充满张力,孙亚军将小生演绎得自然妥帖,老旦何婷一曲满宫满调的唱腔引爆全场,郝杰与王维佳各分饰两角,又见行当又破行当,表演颇见功力。他们都在新编剧目的角色创造中获得经验。
其实,这样的例子五年中俯拾皆是,难以一一列举,而这些年轻戏曲人的成长成熟,可以说是小剧场戏曲节最宝贵的价值。当然,年轻主创主演在这样的平台上,学习思考与实践是同样重要的。在做每一部小剧场戏曲作品时,他们需要首先叩问自己:缘何要创作此剧?想探索试验什么?有何创新之处?每部作品演出之后,则要自省得失何在。戏曲是高度综合的艺术,各部门通力合作才能达到“一棵菜”的境界,所以,他们更需要培养总体把握的眼光与判断力。小剧场的天地是开放的,真心期待更多的创新成果在这里涌现,更多的年轻戏曲人在这个舞台上飞扬艺术青春,让戏曲艺术的未来更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