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窝窝头会”,笔者便想起了刘曾复老先生一次采访所谈的内容,怹说:“所有演员,没有在‘窝窝头会’上不卖力气的......”,这就是中国艺术家的伟大,这不仅仅是为了同行,更是为了艺术能千秋万世的活下去,只有给别人一口饭吃,自己才能也吃得饱。可是如今的悲哀呢,是连真老田老爷子也不知道的“难”,文中叙述说:“建国以后,艺人地位提高,经济困难的也越来越少,所以窝头会也就不见有人提倡了......”,实则却并非如此。经济困难的依旧困难着,地方团的痛只有地方团的人才知道,可是消失的却是艺术传承的“救济站”,正是在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下,地方团更愿意选择能吃饱的方式“传承”艺术,那就是排演有资金的新编剧,再来一个什么全国巡演,这种所谓的“自给自足”创编“昙花一现”剧目的卑劣行为,还真不如“窝窝头会”来的纯洁些。如今,大演员们也不再会想到那些在生死边缘的同行了,因为能做到“不是冤家”,便已超凡了,细数下来,真应该为还坚守在戏曲职业道德一线的人们点个赞,虽颇受争议,却问心无愧!
1949年以前,每到春节前,北京梨园公会出面组织名角儿搞几次义演,名为“窝头会”。其目的是帮助本行内穷困同仁、龙套、底包度过年关。为表示所助有限,故谦称“窝头会”。
建国以后,艺人地位提高,经济困难的也越来越少,所以“窝头会”也就不见有人提倡了。
1956年秋,北京市京剧工作者联合会成立,几个月后,1957 年春节前(1月21、22、23, 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在广和剧场组织了三场演出。三天的戏精彩纷呈(这才真叫精彩纷呈、强强联合呢)。
腊月二十三开场《双闹天宫》,由天桥鸣华京剧团张宝华和庆乐新兴京剧团米玉文合演。第二出《一匹布》,由筱翠花、马富禄、李四广、尚富霞、钮荣亮合演。
我真纳闷儿,这么好的一出喜剧,即使放在世界喜剧库中,也得算是出类拔萃的,怎么就绝迹舞台了呢?“文革”后郭元祥曾想改编演出,当时我还想,干吗要改呀!结果还没改成,郭元祥就不能演出了。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买了这出戏的音配像光盘。尽管给筱老板配像者还很难表现出怹的做表,但声音总还是原版的。我常常播放这出“三小”佳作。
那天大轴则由马连良、萧长华、张君秋、李多奎合演《审头刺汤·雪杯园》。有朱金琴、马盛龙、闵兆华、张韵斌等人配演。其中演门子的孙元喜现在天津,是著名导演了。演张龙的张福昆后来成为当代著名花脸演员的老师。
这一天学校放寒假,回到家母亲告诉我,伯父买了戏票。我以为是这场戏呢,高兴得蹦起来。没想到是在长安毕谷云、周承志的《周仁献嫂》。这头一天的窝头会没看上,那遗憾劲儿,好像到今儿个也没过去。不过也有收获,其一是发现了周承志,真是个非常优秀的小生,唱做俱佳。其二毕谷云饰周妻,到中场自尽就没事儿了。但他是挑班的,所以后头赶了个杜文学,反串小生,发配时有大段西皮娃娃调,也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急赤白脸地去奔在广和的后两天的票。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弄到手了。第二天开场是《四挑华车》,张宝华起霸闹帐,杨盛春的头、二场边,江世升的大战,姜铁麟的挑车。
二出是奚啸伯、吴素秋的《戏凤》。大轴是尚小云、荀慧生、叶盛兰、马富禄、张洪祥合演的《得意缘》。
说到这儿,扯两句题外话:就是“音配像”的制作者,在开头的演员介绍中,写明主演荀慧生、叶盛兰,友情助演尚小云。这简直是外行话。其一,“友情助演”四字是近年的说法,1957年没人这么提。尚先生就在北京,又不是外请。其二,这么说可能是以为尚先生这么大的腕儿,在戏里来个配角儿,所以特别注明一下。岂不知尚先生有时喜欢应二路活儿, 像《探母》的太后、《梅玉配》里的小姐、《大登殿》里的代战和这《得意缘》里的郎霞玉,怹自能找俏头。就像40年代在新新大戏院筱、尚、叶、萧、马合演《梅玉配》,谁也没认为尚先生是“助演”。
那天,荀先生的狄云鸾,叶盛兰的卢昆杰,可真是最佳搭档。教镖一场,二位的念做表情是那时的顶级。叶四爷韵白京白“风搅雪”, 是那么自如。荀先生年近六旬,演青春少女,京白特别好听。那是我看荀最好的一场戏。
第三天开场《八蜡庙》,李万春的褚彪,庆春的朱光祖,小春的天霸,李砚秀的张妈,成了一一团的主场。另有王永昌的金大力,梁益鸣的施公,马崇仁的费德功,赵玉民的院子。虽比不上1956年9月的阵容,但仍有可观。
后头是谭富英、张君秋、裘盛戎的《大探二》。其中,谭先生将过半百,裘、张正值盛年,那从头唱到尾的大戏,把剧场里的人都听晕了。这三天的大轴都有“音配像”,可以流传后世。总计三天演出,后四大须生仅缺杨宝森,四大名旦有尚荀二位,还有与其齐名的筱老板。张君秋正当盛年,所以演了两场。花脸以裘盛戎为首,武生以李万春为首,丑角以萧和老为首,汇集了北京大批名角儿,值得大书一笔!
守荫表哥更是大戏迷,不幸当时他老父病危,正处于弥留之际,戏当然没看成。至今我仍以此炫耀。而蒲生兄三天的票都买了。第一天散场后挤公共汽车,把钱包挤丢了。钱是小事,后两天的票都在钱包里呢。无奈第二天到剧场对收票员说明,还请一起买票的朋友证明,收票员做不了主,请示主管,最终得以入场。事后公交公司通知老兄去领钱包,一看两张票安然无恙, 保存至今。这两张没撕掉副券的戏票也弥足珍贵了!您可以看出那时的我们有多迷症了吧。
现在,表哥在天津卧床不起,蒲生兄健康状况也欠佳。但他们一位通过长途电话提示我可写哪方面的内容,另一位则帮我回忆很多往事,提供很多材料。他们迷戏的程度丝毫不减当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