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花听剑录之六《画龙点睛》
各位好友,实在不好意思,拖更有半年了吧。最近事情太多,实在顾不上。再加上写东西这事儿我总觉得跟上厕所差不多。有感觉的时候蹲那儿一会儿就完了,没感觉的时候腿都麻了连屁都没有。所以就“素”了各位这么长时间。我慢慢找感觉,接下来应该没那么忙了。谢谢各位没有抛弃我。
这是新起的一个题目,听着有点故弄玄虚,其实呢“花”是指代“花部”的意思,“剑”是“弹剑而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看戏听戏的观后感。现在不都兴“不好好说话”么?不过各位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我现在去剧场看戏的机会很少,更主要的原因是想去看戏的愿望很低,在家看视频则似乎失去了“看戏”的某种意义。所以这个篇目短时间内不一定会有很大规模。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大伙儿就掂配着看吧。《画龙点睛》是张学津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我记得我偶像陈志清先生也演过),创作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彼时我正在少年,曾经在电视里看过一次转播。当然,那个时候对诸位名家都不熟悉,对京剧也属于初窥门径,什么都不懂的水平。但是其中仍有很多桥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例如“十年经战乱,疮痍满河山”,以致数十年来(一下子就把自己说老了)还时不时地能哼唱起来。再如黄德华先生扮演的赵元楷在最后一场被吓死的时候,两旁武士提起他的官衣,仿佛人一下子被抽去骨头一样,至今仍历历在目。对于当时僻居于密云的我来说,接触现场演出主要就是通过电视转播,也就很少能多次看同一剧目,因此能给我留下鲜明印象的不多,这也可以说是我和《画龙点睛》的缘分吧。
之后经年,这出戏的演出场次并不多。因此总觉得没看过一场现场演出差点儿意思。后来也了解到这出戏凝聚了张学津先生的很多心血,他的艺术生涯也与这出戏紧紧相关,体现了学津先生的艺术理念和创新精神。直到2021年8月28日,我终于在北京长安大戏院现场观看了《画龙点睛》。
当天主演是朱强先生,马周是孟宪腾贤弟饰演的,迎君是张馨月,常何是黄彦忠先生,赵元楷是黄柏雪先生。当年原排黄柏雪先生演的王力士,这次升格了,也成了这一台演员中唯一的元老。可能新编戏在观众中口碑不太好,这一天的观众明显不如前一天《赵氏孤儿》多——可《赵氏孤儿》也是新编的啊。
这出戏的故事与历史相去不远。李世民确实下诏征言,常何也确实不通文墨,马周确实给常何代了笔,也确实因此一步登天最终被封为监察御史。但整个剧情最关键的一点是编剧创作出来的——历史上并没有记载马周会画龙。《太平广记》里还有个马周是遇神仙点化的故事,并说他无疾而终。其实他是“病消渴,弥年不療”,四十二岁就死了,其实就是糖尿病。
学津先生在移植这个剧目的时候,把主角从马周变成了李世民。从整体上看是十分恰当的。就当天朱强先生的呈现来说,第二场一上场就体现出大唐开国天子的雍容气度。而且,学津先生在整出戏的设计上基本也是“新瓶装旧酒”,虽然在整体呈现上具有新编历史剧的相应特征,但是有许多传统的表演程式、表演方法也融入了其中。例如从“房玄龄此本堪嘉奖”到“常何也会写文章”这四句李世民的念白,表演上是对众臣上本的评论和与内侍的交流,在其中融入了传统表演中念诗的程式,新旧结合化于无形,算是可借鉴点之一。
到“惊驾”一场,李世民微服私访的时候,一段西皮流水摇曳生姿,尤其是“都只为马周他画龙不画眼,才引得大唐天子下民间”一句,马派特色鲜明,琅琅上口。其实这也是这出戏李世民的唱腔设计的成功之处,并没有后来新编戏在唱腔方面的设计弊病,游走于传统与创新之间,总有“似曾相识”之感,我觉得这才是成功的地方。这场戏有个细节,学津先生演出的时候,前襟是掖起来的,而这场演出中,朱强先生没有掖起来。掖前襟具有传统服装穿戴的符号性意义,表示人物在行路,如果不是特意改动,还是保留的好。
“落荒”一场是李世民的重头戏,也是真实感受到贪官污吏的可恨以后,坚定整饬吏治决心的一场。新编戏一般都会有这么一场主角一个人大段咏叹的表演,这个传统从革命现代戏创作的年代就有了,直到现在也仍然被下意识的传承着。作为集中阐述剧目主题的一个段落,本是无可厚非的,关键是怎么唱、在哪儿唱、唱什么。剧情发展到一定程度,需要人物抒发感情了,贴合具体事件展现演员的演唱技巧才是上佳之选。这三点相辅相成,缺了哪个都会让人觉得无病呻吟。总的来说朱强先生的演唱和表演中规中矩,成功体现了李世民的内心世界,可称克绍其裘。
第二号人物是马周。这个角色还有小生版本,曾经见过节目单,是温如华先生饰演的,我以前看的花脸版本是王文祉先生饰演的。孟宪腾此次接棒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挑战。总的表现很不错,除了看上去还有点儿嫩以外。王文祉先生塑造的马周用我自己总结的词应该算“武皮文骨”,要有花脸的夸张和粗犷,但是骨子里马周是个文人,顶多也就是性格有缺陷,用天津话说有点“棱子”。孟宪腾的表演文气盎然,狷介不足。例如“贪官好做,清官难当”那一句,外放的还不够,因此并没有“要下来”。再就是和迎君互诉衷肠的那段四三拍的唱段,花脸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个表演课题,传统戏里很少有现成的样板可借鉴,这一块儿还得再下下心。
张馨月同志的迎君已经演过好几次了,我是第一次见现场。感觉融入了一些自己的体会。这个角色的唱腔很有创编时的时代特色,尤其是在大堂受审的时候,颇有些女烈士的意思。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修改一下,外柔内刚更符合传统寡妇的形象。
黄柏雪先生的赵元楷比黄德华先生从形象上更讨巧,表演上有的删繁就简。这出戏丑行的创作很有突破,加入了大量的演唱,还有和老生、花脸对唱的段落,得有个好嗓子。如果说春秋之笔责圣贤的话,那就是黄柏雪先生演得还不够坏,就是那种冠冕堂皇、心安理得的坏。顺带说一句,张青松、曹阳阳几位贤弟演的衙役确实为全剧增色不少。
最辛苦的就算黄彦忠先生了,第一个上场,坚持到最后一场。除了前两场表演成分重以外,后边跟头旗大龙套也差不多。这种活儿的难处就是演员不好找,挼的演不了,太大牌的派着不合适。也不是新编戏,似乎很多戏里都有这么一个尴尬的角色,为了演出效果,只能让好演员发扬风格了。
总而言之,有学津先生等人的珠玉在前,这场演出还是可圈可点的。散戏之后与朱强先生交流了几句,得知连他在内几位主演状态都不太好,基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么台上偶尔“嚼”几个字就事出有因了。演员就是这么个不讲人情的行业,观众不管你有没有病,人家花钱买票来看戏,觉得不好就会有看法。虽然现在叫倒好的几乎绝迹,退票也基本不可能了。但是私下的微词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