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昆曲《十五贯》,救活了一个剧种。
一出越剧《五女拜寿》,捧红了一个剧团“小百花”。一出移植改编的京剧《五女拜寿》,引发了对国家京剧院前一阵儿田磊连演三天的“田旋风”之后的热潮!
这是一出由田磊领衔、众角儿“全梁上坝”的好戏,如同移植于扬剧的《杨门女将》,移植于沪剧的1964年版的《红灯记》、《芦荡火种》。在这个好故事的基础上,亮出了京剧的特色;又如同一颗磁磁实实的实心大白菜,以梨园行“一棵菜”的传统打造了一出令人喜出望外、不可多得的好戏。
在这出戏里,著名文武老生、梅花奖得主田磊,已不是往日的赵子龙、甘宁、林冲,他“弃武从文”了,演一位60岁的户部侍郎杨继康。剧情就是紧紧围绕这位老先生展开。拜寿时,四位亲生女儿、一位养女,协同五位女婿,花团锦簇,绕膝而乐。忽如霹雳的裂变,构成强烈的戏剧冲突,花言巧语的几个晚辈,“大难临头各自飞”。此时,重头戏上场,前几场的铺垫,使人物的情感由大喜换成悲愤、恐惧与无奈。朝廷上的奸佞施压,让大臣秒变草民。“朝廷上乍逢突变风云黯”,田磊唱出这一句后,在表演上很贴切地将麒派艺术融入表演之中(他曾在陈少云等先生培育的麒派艺术表演班中深造并参与演出,可惜近年未露演),让观众顿时眼睛一亮,不禁喝彩。在遭遇二女儿、女婿冷脸白眼相待、被轰出院门时的失望、愤怒、惊愕;在老两口荒山野岭奔走,慌不择路时的脚步、身段;突然间高起的一个“吊毛”、大段倾诉内心的念白、接唱“实可恨”;与老妻困境中的“散板”对唱,均体现了当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场景与人物心境。
虽然知道这个剧情的观众并不少,但仍然为田磊和他的同事的精彩表演所动容。世态炎凉,亲情不堪一击的现实,让人如同怀里抱着冰。而养女三春与女婿邹应龙、婢女翠云的大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所做所为,又如日照化冰坨暖人心怀。第四场至第六场中,田磊的重头戏是须生的“吊毛”,也在老生行当技艺之内,表演上的大开大合,让戏迷看到了眼神、身段等多处所适当地融入的麒派表演特色。《杀惜》、《清风亭》中的精华,体现在老杨身上,而又不是生硬地插入,技在戏中,在人物身上,这是田磊在新创作剧目中的有益尝试。
这出戏以杨继康为主,演员阵容又以田磊为核心,汇集众角儿,如《杨门女将》、《三打祝家庄》一般,生旦净丑行当齐全,且兼有流派特色。平时在台上站中间的,也当配角儿,并有很好的表演。郭霄的三春,从受委屈的处境中到不惧罪名收留、孝敬养父母,自然、平静而顺畅,内心的善与孝,通过唱、念、做、表展示了一位弱女子的坚韧,其美德为人尊崇。张佳春的翠云,地位虽不高,但却义字满心头,“冰封道滑”一段唱,荀派表演艺术的运用,使得这个人物在观众心中的地位是颇高的。王越的陈松林,将无可奈何的心态展现无遗,他的夫人被毕小洋塑造的活灵活现,唱中念,念中唱,一个爱说爱笑、富于同情感的大妈立在台上,与嫌贫爱富的杨大妈形成了鲜明对照。前两场张兰的冷脸呵斥,一味骄纵亲生女、打击养女的嘴脸,也让这位平时多演正面儿老太形象的演员刻画了出来,恐成笑柄或作为反面教员。这部剧中没有声光电热,没有高大上的大制作。寿堂,除松鹤图外摆放的是明式家具的座椅,二女儿家是个土豪之门户,也只摆屏风。舞台不仅简洁干净,体现了时代背景,也吻合戏曲的写意性、虚拟性。杨氏夫妻携手走崎岖山路,其背景为枯树一枝,一面斜坡。这样的设计,有众星捧月之念,无喧宾夺主、哗众取宠之意。这出京剧以自身的艺术特色,以众多演员的功力,又创下一部移植改编剧目的初期成功之例。
顺带说两句多余的话,新编戏无论历史或现代题材,是相当的不容易,弄不好花了大钱,演两场就被迫扔了。移植改编姐妹剧种的优秀作品,无疑是一条捷径,二次加工打磨后,易于立住,《柳荫记》、《谢瑶环》、《穆桂英挂帅》等,在前面摆着呢。
再次观看京剧《五女拜寿》的想法,仍然强烈。田磊老师荣任副院长之后,又率众捧出一部好戏,理应大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