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梦记》是大连京剧院继《公仪休》后,又一部以京剧传统戏(即京剧本体)为主要风格的新编剧目.今年伊始,她就如“犹抱琵琶”一般,呼却不出,直到现在,才成熟般地孕育而成。我有幸参与到了其中,虽出力有限,但该从该剧目最开始的剧本创作,到修改,直到成稿,我见证了凌珂,作为一名京剧演员对于艺术的情怀、操守、执著和认真。
从今年的春天开始,该剧就已经有了初稿,在偶然间读过《一千零一夜》的一则寓言故事后,凌珂有感而发,用了一夜的时间,将这个西方故事,改编成了具有中国传统韵味的京剧剧本。一般来说,剧本的创作,无论大戏还是小戏,其周期有长有短,但“一夜”这样的速度,确为少见,或者可以说该寓言故事,触动了凌珂的某根心弦,触动了他心中深埋已久却在不断发芽的心弦。
从我最开始拿到剧本,用了一下午反复阅读,可我却始终未明该故事其中深意,于是我便将这些疑问汇总,与凌珂有了以下对话:
高:《双梦记》这出戏到底想表达什么?是“好人有好报”吗?
凌:其实这出戏很简单,就是我用我的舞台技法,给观众讲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至于看到了什么,观众即可随意理解。至于“好人有好报”我觉得不准确,万士信是纨绔子弟,应该算不上一个“好人”,而我从这出戏中感悟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要守住自己,也就是自己的“质地”是什么样的,这样一来,即便是厄运也会变成好运。
高: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出戏是对京剧传统戏的回归?
凌:传统戏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在于观众在欣赏过后可以各取所需,会为每一位观众留下无限想象空间,得到的东西、感悟都有所不同。我们没必要非得给观众设定一个审美的标准,也许我想表达的“要相信”,可有些观众看后或许理解为别的,这都无可厚非。这出戏其实内容比较“空洞”,可我就这样表达出来,至于观众能够看到什么,能够感受到什么,不必说、不必讲,自身体会就好。
高:《双梦记》的看点在哪里呢?
凌:我个人觉得,现在我们有些时候会对一出戏进行过度解读,其实本没那么复杂。就是一瞧,故事完整,合乎逻辑,演员唱得好不好,嗓子在不在家,身段是否利落,吊毛是否摔得干净,玩意是不是地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其余的感受,应是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仅此而已,并非我们想强加于观众的东西。
通过这段简短而深刻的对话,其实就能够感受到凌珂心中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为何海报中要强调这是一出“老新戏”。“新老戏”与“老新戏”,字序的颠倒,词意却大不相同,也是两种不同的方向。“新老戏”是把老戏加入新的元素改编,使老戏有新貌。而“老新戏”就是编出来一出新戏,但是它看起来一直存在的一出老戏,将新戏编出老的味道。从当年的“元声京戏坊”,到如今的《双梦记》,曾经的种子,从未随风消逝,而是迎风发芽结果开花。在响排的时候,在看到万士信因在台上举伞吊毛、跪步、挫步、硬僵尸、甩发甚至《挑滑车》似的下叉起落而满头大汗时,我会有些许感动。不止是这些动作,包括唱腔锣鼓的设计和安排,上下场,追下,插门下等等这些京剧传统的程式,在一出新戏中再度被运用,并有机的结合,古老的手段焕发出新的生机,新编的剧目展现出经典的韵味,实属难得。再回想到当初修改剧本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不放过任何细节,还录了许多条重点唱段的唱腔小样……这一切的一切,加之《双梦记》的诞生,让我感受到了凌珂对于京剧这门历久弥新的艺术骨子里的情怀以及对艺术的严谨态度。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水浒传》中鲁智深圆寂之时顿悟开来,看清了真正的“我”,关注到自己本来的面目,这出戏中万士信同样地“守住”了自己,而戏外,在氍毹之上,凌珂的执著,是否可以同样理解为对“我”的坚守?主创人员的精心设计,故事本身的趣味性,诙谐有趣的情节编排,各种行当表演反差性以及主配角精彩的演绎,这是以杨赤院长为代表的大连京剧院守正创新的结果,《双梦记》是一出难得的老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