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天津举行的“裘派艺术专场”的公演,对交流流派艺术,发展裘派艺术,满足广大观众的文化生活需要,起了积极作用。
已故表演艺术家裘盛戎所创立的花脸流派,是继三十年代的金(少山)派、郝(寿臣)派、侯(喜瑞)派净行三大流派之后的主要流派,影响很大,有“十净九裘”的称誉。京剧的净行,到了裘盛戎同志,是个转折,也达到一个高峰。早先,净行的唱偏重气势,讲究实大声宏。到了裘盛戎,发展为细腻、含蓄、韵味重、耐琢磨。在表演方面,他树立了把京剧原来铜锤、架子的唱、做分工合为一体,以刻画人物性格,表现人物内心世界。比如他塑造姚期、廉颇、魏绛、包拯、黄盖、乌豆等历史人物和现代英雄人物就是这样。
另外在京剧音乐、脸谱和服装方面,他都有所改革,使唱、念、做、舞、美术、音乐、服装浑然一体,具有独特风格。
参加这次公演的有:山东省京剧团的方荣翔,上海京剧团的王正屏、李长春,中国戏曲学院实验京剧团的裘明,北京风雷京剧团的杨博森,天津市京剧三团的康万生,以及北京戏校的夏韵龙。
因为演员的天赋条件和对艺术理解各有不同,所以同是裘派弟子,但艺术表现却不同。方荣翔和王正屏就是两个不同的例子。方荣翔这次演出了《姚期》(一折)《打龙袍》《探皇陵》,王正屏演出了《坐寨盗马》和《牧虎关》。这都是裘盛戎生前拿手剧目,但是方荣翔在唱和念上学裘神似,王正屏却在做和舞上下了很大功夫,并有所突破。这两位老演员在互相观摩之后,各有心得。方荣翔说:“我是含着眼泪看正屏这出《盗马》的,这要下多大功夫呀!就是师父看了也得夸呀!”方荣翔同志说的对,王正屏的窦尔墩,不单纯的学“裘”的一招一式,以求形似为满足,而是学“裘”的那种刻画窦尔墩不畏艰难险阻,不成功不罢休的精神。例如窦尔墩把看马人熏倒后唱道“熏倒了看马人料也无妨”,边唱边用手指,头向后昂,左右摇摆,一副艺高人胆大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盗出御马后,杀死了二更夫,“嘿!嘿!”两声叹惜,又把那副惋惜之情也溢于言表,使观众不难看出窦尔墩进营是为了盗马,不是为了杀人。杀死更夫,自己也认为是不得已的。到骑上御马,觉察出果然是匹好马,不由得高声喝道:“嘚,马来!”记得裘盛戎曾说过:“窦尔墩干嘛在深山大谷,又无人迹,喊马来呀!那是表现他的得意。”王正屏正是这样表现的。由此也可看出他在“演出人物精神来”这方面所下的功夫。王正屏在听完方荣翔的唱后,也赞叹说:“荣翔师哥学老师的气口真绝了!”的确如此,方荣翔的演唱特色是浑洒自如,流畅自然。他的天赋音色偏重亮音,但他却很爱裘先生带苍音的音色。他说:“我的亮音,带童声,听着嫩。”我曾不以为然地对他说过,那有什么关系,不是也很好听么。他说:“不然,铜锤演戴白满(白胡子)的戏多,扮相是老年人,张口带童音,不好,差劲儿。”又说:“马(连良)先生听我调嗓子后说过,有味,口淡一些。”于是他在练声中千百次找苍音,就是成名后也未终止。事隔十年,这次听他这三出戏,果然苍音很浓,韵味十足,并且听来饱满、清亮,完成了从人物扮相到声音的完整性。再有是唱法上,裘先生所强调的无声呼吸法,方荣翔继承得非常好。这点,我有很深体会。在我们一起整理裘盛戎唱腔时,他能准确背诵并指出每句唱的气口在哪里,甚至注明每段唱的换气、缓气、偷气之处。这次听他的《姚期》,听他唱到“小奴才做事真胆大,压死了国丈你犯王法”时,我明知道“小”字之后有缓气,但听来却丝毫不觉,真正做到了“唱的时候和说话时候呼吸一样自然、和谐的高标准。”其次是裘盛戎吐字的共鸣位置,方翔荣也用得准确。他不同意那种“得了感冒唱花脸就是裘派”的说法,反对什么字都通过鼻子发音。他绝不轻易用鼻音;而在用鼻腔共鸣时,就要求准确,恰当,合乎辙口、四声。如“小奴才”三字,小字完全不用鼻音与鼻腔共鸣,“奴”字则用鼻腔共鸣与脑后音,“才”字是用胸腔和口腔收音微走鼻腔。这种唱法是根据裘派唱法,结合本身条件而形成,并已逐步有了自己的风格。那就是,嗓子运用自如,流畅自然;表演稳健,深沉,含蓄。
李长春和杨博森,都是六十年代裘盛戎盛年时收的弟子。李长春这次演出了《白良关》《铡美案》《二进官》以及《姚期》中的一折。他除了嗓音圆润、浑厚外,音量大是其主要特点。《姚期》中“终朝边塞镇胡奴”一句,实有叱咤风云之概。《白良关》中的一句“唐朝国公十八家”,二千四百人的大剧场,灌满响堂,真是难得。同时,他扮相威武高大,是净行中的全材。杨博森演出了《断密涧》《锁五龙》等,都是铜锤花脸的重头戏。他的大段唱工,气力充沛,游刃有余,唱法讲究,裘味很足。天津京剧三团的康万生,毕业于天津戏校。去年他在全部《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中饰徐延昭,曾演出二百余场,卖座不衰。这次他演出了《遇皇后》《赤桑镇》《大保国》《探皇陵》等。作为裘派再传弟子,这是个大有发展前途的演员。
这次裘派艺术专场的公演,尽管剧目还不全面,如《赵氏孤儿》《将相和》《除三害》等裘盛戎有创造性的作品未能上演,但总的说来是成功的。
(摘自 《中国戏剧》 198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