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的幽默是篇大文章,在下这篇小文自然难以尽述。干脆咱就说说我最佩服,也是感到对今天京剧创新的丰功伟业最有启示意义的一例:学学传统京剧对严肃题材的幽默表现!
以一个外行观众的视角来看京剧艺术的幽默观真是很有特色,非常高超的。甭管是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是黄皮肤的咱们;也不论是生活状态锦衣玉食,还是水深火热,人类都离不开幽默带给生活精神的休憩,用咱老北京话说就是得“找乐儿”。这种人类的幽默需求,恰恰形成了不同民族的文化创造力。反映到艺术中则表现得千差万别:有西洋莫里哀的辛辣,俄国有果戈里的深刻,当然,更有中国特色鲜明的滑稽、变形、辛辣等,比如京剧中的幽默就是非常丰富,很耐人寻味。
京剧的幽默是篇大文章,在下这篇小文自然难以尽述。干脆咱就说说我最佩服,也是感到对今天京剧创新的丰功伟业最有启示意义的一例:学学传统京剧对严肃题材的幽默表现!
按理说,咱中国的艺术是最有负担教益诲人表现欲的。正如古人所谓:“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别看古代写戏者多为统治者根本就不待见,且在仕途上颠沛失意的“穷酸”类,但那种所表现出的道德和救世度人意识,决定了他们作品中充满了对是非的评判,对忠良弘扬和奸佞的挞伐,这是中国文人骨子里的那股劲头儿使然,要说也是可以无限探究的。但在下的兴趣并不在此,真正使我着迷的是,尽管他们题材本身充满了教化的理性,但往往却在表现形式上体现出的幽默的灵光:弘扬正义并非毫无趣味地只是义正词严,歌颂良善并非纯洁化地仅仅奉为神明,挞伐奸佞并非极端化地写得毫无心性。正因为此,于是那些本是很严肃的故事,便演绎出了许多许多的机趣,也焕发出了极强的艺术力、无限的想象力、强烈的感染力、长久的影响力。
还是举个例子说。《打严嵩》又名《开山府》,想必喜欢京剧的各位看官定不会陌生。但是不知您在以往的赏戏时注意过没有,这出戏老生和花脸的精彩表演为什么让您百看不厌呢?仅是因为大师的表演,或者那段[流水]的俏皮,抑或情节的风趣生动。从结果上看的确是这些,但更关键的是,是什么创作理念和手法,将这出本该严肃正义得无以复加的题材,焕发出了反而轻松得无以复加的观赏效果,但又终究不失严肃的内涵呢?愚钝的在下想来想去,无疑当归功于先辈创作时的那种高妙的幽默感!
这种幽默感,将大善的邹应龙与极恶的严嵩的政治较量,赋予了十足的市井机趣,这是大的定位和呈现出的结果。
而咱们的古人,也正是在这样的写作和表现定位下,自然就不会直奔主题地写他们较量的剑拔弩张、生死较搏。这样写,在下认为好处至少有三:头一样是断不至于使看客出着汗攥着拳,既累又毫无韵味的神经紧张地看戏;二一条是因为主要写人物性格和智力的较搏,因此情节的发展,因为具有了许多观众不可一目了然的悬念,使赏戏过程变得充满吸引力;三一样,这对政治冤家道义和品德的定位,似乎是不用作者和演员再花笔墨精力,而更直观予观众新的,更深刻印象的,倒更多应是作者和演员塑造的那充满民间色彩,具有怎样生动性格的两个很好玩的人,如何进行一场很好玩的较量。也就是说,用生机无限的性格特征展示、发展和结果,以达到教化的大目标,同时更使看戏的主儿,感受到无穷的艺术欣赏魅力,以及生动人物性格魅力。
正因为从这样的写作理念出发,严嵩尽管实际上不可一世,却被艺术家给捉弄得狼狈不堪;邹应龙固然是正义的化身,但却表现出十足的机智和“狡猾”。从今人的艺术理想看,这样的写法和演法的确是避免了主题的概念化、人物的简单化、情节的枯燥化。这种将“英雄”人物写得生动无比且并非在行为和性格上如水晶般剔透纯洁,将强大无比的对手戏噱化为漫画人物的大手笔,的确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独特表现形式,也是它之所以被无数有文化或者没文化的观众,千百年所喜欢的生命力所在;同样也是被一代又一代艺术家不舍辍演的极大魅力所在!
以在下的经验,看完以上的褒扬,肯定会有当今的精英,对古人的如此手笔,不以为然,自然对在下的这番揄扬也嗤之以鼻。在下愚陋,也许是“罪有应得”;但古人的高明,我还是认为,您即使将今天的所有奖都得尽了,将所有名家的新戏都演遍了也别藐视。
要问为什么?咱仍以《打严嵩》为例引申开来。假若您新写或新排一出同类题材的戏,恐怕肯定会选择义正词严,绝难用戏噱的方式;似乎不如此便不足以伸张正气,扬善惩恶,不如此便不能让看戏的群众受到教育,思想提高,不如此便显现不出创作、演出者您的思想艺术水平之高吧。其实,结果真是这样吗?从这类扬善题材看,多些幽默感地写,反而可能更会具有好的艺术效果。这就好比生活中不同人对一件坏事和坏人的发泄,有人只会破口大骂,一泻千里;有些人会很含蓄但却极为辛辣的给予斥责。要在下说,前者的效果可谓出气,而后者的效果恐怕会更解气。二者孰高孰低?不言自喻!
当然,将严肃题材幽默写,并非是讲要都一个写法、路数,也不是人人可为,想为就能遂愿的。这些话题,留着以后在下再展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