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我就“花开数朵”,单表一枝吧:进海员文化宫的左边有一个小剧场,像民众乐园的剧场,我感觉他比民众乐园的场子要长一点。这里是小孩打卡地方,文化宫与长航民生路宿舍相邻,长航子弟自然很多,海员文化宫是他们经常玩耍的地方。看电影,游泳,阅览室读书的好地方。
剧场也是我们长航业余京剧团活动的地方,他们排练演出都在这里。我记得八十年代初,春节期间的大年初二,我们在公司值班的人员开完调度会,机务处的曾德培工程师邀请我们晚上到海员看他演的京剧。
那一年刚下完大雪,路过的积雪还没有化,天还很冷的,我们还是热情地接受邀请。曾德培是有名的票友,学的是麒派的表演艺术,他的爱人也是京剧爱好者,常常为了赶场连饭都不吃。
那天晚上曾工主演麒派名剧《斩经堂》,《斩经堂》还有一个戏名叫《吴汉杀妻》。那是麒派经典剧目,情感的碰撞,演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曾工胸有成竹,敢上台露脸。
这里,我说一个插曲。今年是兔年,说兔子故事的人很多,但是我还没发现,说兔子的来历。传说周文王的大儿子伯邑考是个孝子。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的时候,伯邑考来到朝歌救他的父亲,被狐狸精害死,剁成肉酱,做成包子要周文王吃,周文王知道是自己儿子的肉,被迫吃下。送来的人告诉他,这是你儿子的肉,周文王呕吐出来变成的兔子,兔子就是孝子变的。
吴汉也是孝子。他的母亲要他杀妻复仇,杀没有过错的妻子,他无法下手,后来他还是去了。这就是忠孝节义。春节期间不演这些杀呀杀,可能曾工这出戏排练的熟一些,他没有那么多禁忌。
那一天我带上了老伴,父母帮我们照顾孩子。其实老伴并不喜欢看戏,受到我的影响,也喜欢看戏啦。虽然天很冷,路旁还有很厚的积雪。我们赶到海宫剧场,这里早已人满。但是大多数是小孩子。我发觉我们公司的宗良欧经理也来啦,他原本不喜欢看戏,所以就只有他一个人来的。
孩子们也不喜欢看戏,加上又是过年,天又冷,很快,孩子们都离去,场子空了下来。到了《斩经堂》,恐怕只有1/3的观众。这些没有影响演员的情绪。我与宗经理坐到一块。看到中间,问我,好冷,完了没有?我说还早呢,他的老婆还没有死;演到王氏公主自杀,他又问“完了没有?”我说快了,他的老母亲还没有死。这个时候观众只剩下五个人了,我观察了一下,那两位,一个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带一个孩子,可能是演员的家属。
台上仍然是紧锣密鼓进行着,剧终后,宗经理上台与曾工握手祝贺,他是够味的。晚啦,那时没有出租车,我们只有步行回家,从集稼嘴穿汉正街。走了一个多小时,老伴没有一点怨言。
别小看这个业余京剧团,名票还是很多的。我所尊敬的还有陈道进老先生,他是京剧表演艺术家姜派小生创始人姜妙香的关门弟子。刘雪涛是他的师兄(张君秋的搭档。),梅兰芳的搭档是姜妙香,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家,陈道进名师高徒。
陈道进是公司体委会计,工作尽职尽责,勤勤恳恳。他对于京剧的爱好和不懈的追求,业内业外广交朋友,生活非常充实,博得众人尊敬。在海员业余京剧团,传统剧还没有开禁之前,小生这个行当是没有多少戏份的,现代剧没有传统的小生的发音方法。
后来业余京剧团解散,留下了一个文艺宣传队。由于业余京剧团解散,票友们分散到其他的圈子继续他们的梦想,京剧是他们的魂。陈先生很忙,有时还要赶场。每年他还要到成都,去参加票友活动,而且非去不可。武汉有一家基督青年会的业余京剧团,那里有他的身影。
庆祝香港回归一周年的京剧活动。他们演出《谢瑶环》。由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主演,湖北京剧院两位名角协助他们。陈道进老先生演出《黄鹤楼》,但是他反串老生,演刘备。由另外一位小生票友演周瑜,他总是甘当绿叶。
一些专业剧团到汉口演出,拜会他,他非常热情。自己掏腰包买票,请票友们看戏。天津京剧三团就是如此,他们对汉口戏码头印象很好,李经文为团长,有康万生、孙元喜,实力雄厚。在人民剧院,我看了康万生的《铡美案》。“驸马爷向前看端详……”一曲终了,余音回荡,掌声又起,声震瓦屋。果然,今日得到印证。
他们离汉时,海员餐厅话别,郭浩东老队长得知康万生喜欢吃辣椒,特地送了一瓶四川的上好辣椒给他,也算一段佳话。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他们就活跃在业余京剧的舞台上。如今,他们早已退休,就是放不下京剧。彭家信老先生是拉京胡的,但是老年耳聋了,可听力有障碍的他给演员伴奏,仍是天衣无缝。有人疑惑,问他靠什么掌握节奏?他一笑:“靠心!”另一个旦角台柱容宗淳,她早年在上海与梅兰芳的女儿、京剧表演艺术家梅葆玥是同学,也是邻居,他们很要好,学会很多梅派戏。当年她演“铁梅”,让大家认识了她,我也是她的忠实粉丝,至今亦然,我们常常在一起看戏,跟她学到很多东西。
张耀卿老先生那时还坚持一周参加4次票友活动。除“行头”旧点,皱纹多点,除此可与专业剧团比高下。如今他们到哪儿啦?我很想念。因为他们的活动室拆迁,圈子早没有啦,这可是半个多世纪的圈子呀。不过有他们,新圈子会有的,我相信。
在票友里面,还有很多是船员。
江汉2号轮船,理货组长陈兴武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是杨派老生忠实痴迷的追求者,他潜心研究杨派老生发声的方法。他的工作间,休息间在1楼左边。工作之余,他一人就经常沉醉在杨派的艺术之中。这还不算,船到上海时,经常到演奏家、杨派老生武正豪家里求教,他们结成深厚的友谊。
退休之后,在汉口操场街一个票社、武昌三医院附近一个票社活动,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成了他的忠实粉丝。在他七十岁寿辰的时候,出资包了一个酒店,搞了一台演唱会。家里也经常是他们的活动场所。
江汉7号轮船有一位女客运员叫王薇萍,她的父亲与关肃霜同科学艺,她父亲学的是武生,王薇萍从小就叫关肃霜为姑姑。每年公休,她都要到云南姑姑家玩,零零散散地也学了几段京剧唱腔。
八十年代在海员文化宫,举办过长航业余京剧爱好者比赛,请湖北省京剧院杨至芳等名家当裁判。当时王薇萍在江汉50号,比赛的那一天正好,他们船下午3:00到汉口,我自作主张的为他报了名。比赛场所设在海宫外广场上。前来观看的人很多,外三层里三层,后来的人,根本无法看到。王薇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参赛的是《红娘》,四平调“小姐呀,小姐……”,那一段,最终获得了优秀奖。
太多的回忆。看来,也只能在回忆中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