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年头虽新,崇拜偶像虚名之病犹重,李少春虽属余叔岩弟子,其老生戏,亦仅具规矩绳墨而已。火候嗓子唱腔,极待深造,然而一剧贴出,便道是叔岩真传,观者咸噪,以为谭富英、孟小冬不及也。仔细研究,则所以如此者,岂目下人才寥落,物以稀为贵欤?但崇拜余叔岩者多,因之少春所以受人欢迎也,因之想到言慧珠。
言是菊朋女,菊朋之技艺已被视为明日黄花,而其女则方“初入茅庐”,“犊不畏虎”。慧珠所以敢斗胆一试挑大梁之欲者,朱桂芳固是怂恿健将,而梅派亦一号召旗帜也。于是今春言尚配金少山,刻便独任大梁,用配角又系畹华当年故将,自诩自不为不高。此次继李少春来津,其意亦颇欲一试其风头,呜呼可畏!
胡以见得可畏?盖己艺不纯,配角有关也。
今言其配角:贯大元之老生,果佳乎?但吾犹幸主事者约贯不约王凤卿也。凤卿若至,台下之视老古玩,自不予以原谅,而相形之下,慧珠果有压群之力耶!萧二顺之丑,已执目下牛耳,但近云馆主之用侯喜瑞,果侯不如一票友乎?配角过好,又不敢不卖,又不敢卖,配角固难煞,主角亦难煞也。
程继先之小生,已成老古董,第一天与言合奏《洛神》。戏是瘟戏,而曹子建之老又如商山四皓,则观者有多少内行去领略程之台步及身段做工念字吐音耶!况梅郎犹不敢常唱《洛神》,何况言慧珠乎?
说到言本身,目下坤伶不胜枚举,也跟这群金钗红粉争饭吃,言是藉艺上座抑借交际上座乎?若谓言之扮相,清苦不下老生奚啸伯,身段滞板不让老旦李多奎,唱梅派可是在配菊朋、金少山,好多出总哼哼程砚秋(如《起解》《进宫》……)。论耍论舞,虽说受自朱桂芳,其奈无根底何?
愚下之见,赶紧收篷。回去帮菊朋好好干两年,少朋起来再跟少朋合作,言家班云者,既不丢人,又能进步,更易叫座。特吾辈耍笔杆子弄戏评的调调儿,所说的狗拿耗子言语,不易入老板们的耳罢了。
七月二十三
在津沽
(《十日戏剧》1939年第2卷第3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