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作为安庆的领队和文场乐队的一员,我背着大阮和其他8位票友一起,赴江苏参加了由《京昆艺术网》举办的:“欢庆二十大,站长唱皮黄”的大型联谊活动,前后七天。来自全国四十多个大中城市的近百位京剧名家名票荟聚一起,其乐融融,这是疫情之后的第一次线下大型活动,鹤龄会长已经筹划了一年多的时间,大家也盼望和精心准备了一年多,都十分珍视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更是一个难得的学习、实践和考验的机会。
如今坐下来整理思绪,付诸文字,参加《京昆艺术网》举办的征文活动,回顾曾经的以往,真的是感慨良多。
2005年,我离岗调研退居二线,先后应聘在江苏的两个民营企业集团担任高管,几年后辞去工作回到安庆,由于一种割舍不断的京剧情结,我开始加入票房活动,并担任了安庆石化京剧艺术协会的会长。由于自己的声带闭合不好不能唱,就根据京胡琴师的推荐和乐队伴奏的需要,开始学习弹奏中阮。阮曾是民族乐队中的主要演奏乐器,历史悠久,品种较多,后来京剧和其它一些地方戏曲乐队中也引入了中阮和大阮,以丰富中低音的伴奏部分,效果非常好,正所谓:“林间桀桀禽鸟鸣,此间不可无我音”。阮的音色优美动听,音域很宽,中阮为中音乐器,音色恬静、柔和、富有诗意,与秦琴相似,在合奏中常担任演奏旋律或描句,具有动人的效果;担任伴奏时,丰富的节奏变化能突出乐曲的特点。
这几年我先后买了3把中阮,又委托安庆的琴行从上海民族乐器厂进了一把“敦煌牌”的大阮。大阮比中阮低五度,属于次中音乐器,发音坚实、雄厚而有力,与西洋乐器大提琴相似,在乐队中演奏旋律时,常与中阮作八度结合,以加强中玩效果,流畅的琶音最适宜映衬抒情的旋律,演奏单音或和弦时,能加强节奏、烘托出乐曲热烈奔放的效果。
我一边学习一边参加票房活动,从未懈怠,三年疫情期间不能外出,就每天在家跟着电脑练,从“酷狗音乐”和“QQ音乐”网站下载了一二百个唱段存到硬盘里面。为了更好的学习和加深了解京剧,同时也为了方便参加票房的活动,我购买了“栏外拍曲”、“京剧曲谱精选”等各种不同版本的琴谱,购买了一批有关京剧方面的理论知识的书籍,还在“中国曲谱网”下载打印了十几斤重的曲谱。买了不同品牌的琴弦、不同厚度和材质的拨片、不同的校音器和变调夹等,安庆的琴行有些东西买不到,我就让在北京的外甥帮我买了快递过来。
我总是在想,作为一个酷爱玩戏的人,不舍得投入就不可能有产出,这种投入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大把的精力和时间,更要有“心气儿”的投入。在家里跟着电脑音乐练琴受限制,生怕影响到周围邻居的休息和孩子的学习,所以只能关闭门窗,处理完其它事情外,每次至少坚持练习两个小时,也不管什么行当和流派,抓起就弹。我家里的书房朝北面,冬天很冷,手指是也僵的,捏不住拨片,弹不了一会指关节和腕关节就疼痛,我就把手放在“暖手宝”里捂一捂接着练。夏天热,不敢让空调对着后脑勺吹,只能开电风扇,抱着大阮弹不了多一会儿,身上就汗水淋漓,手掌发粘,用自来水冲一冲。没有专家老师的现场指导,就跟着音视频学习调弦定调,按照自己的习惯练习弹奏,慢慢摸索。刚开始的时候弹的腔不是腔,调不成调,更谈不上什么左右手的技巧了,满耳充斥的都是噪音,那真的是乱弹琴。后来时间长了,渐渐熟悉和顺畅起来,唱段也从简单到复杂,从少到多,速度也由慢到快,音色、尺寸和板眼也感觉好多了。在家里,妻子是我的第一听众,她从一开始的嫌吵厌烦到后来对我认可和表扬。
京剧艺术博大精深,剧目多、流派多、行当多、唱段多、调门多、变化多,板式复杂,声腔丰富,要求非常高,即便是同一个流派和行当的,不同的演唱者还有各自的特点。京剧乐队中的阮和民族乐队中的阮的弹奏方法不一样,有很大的区别,因此想伴的好实在是不容易。但光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头在家里练也是万万不行的,必须走进票房参加各种活动,和文武场的其他老师紧密合作,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做到多学多听多练,不怕献丑,在实践中检验和提高水平。我做为安庆市京剧艺术传承协会的副会长,除了具体负责广大票友活动的组织策划以外,还要自始至终参加乐队的伴奏。如今,我的弹奏水平有了一点点的进步,也参加了安徽、江苏、上海、江西等省市的一些活动,得到一些老师及票友的好评,安庆的几个票房也都希望我能经常去玩。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主要得益于阮的音色十分柔美动听,并不是我弹得怎么好,但同时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这句话真的没错,俗话说“糊涂胆大”应该指的就是像我这类的人。
在这次“江苏行”的活动之前,丁会长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够参加文场乐队弹大阮,我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心里发虚,对我来说,能否伴奏的好不是主要的,能够参加这样一个高水平高规格的活动正是我的渴望,而且绝对是一次不可多得的锻炼和检验的机会。但恰恰正是这样我才战战兢兢,不敢答应,因为我毕竟还是一只缩在家里的“菜鸟”,而其他琴师早都已经是展翅翱翔、经风沐雨的苍鹰,这之间的反差太大了!再者,演唱会对于乐队的标准高,要求严,而我学大阮的时间也很短,假如出现“乱弹琴”的情况,不仅没有起到好作用,反而把乐队的和谐声音搅乱了怎么办?真的是感到压力山大,于是我几次向丁会长表述了自己忐忑不安、知难而退的心情,但是他一直给我鼓励和信心,希望我打消一切不必要的顾虑,积极应对。对于鹤龄会长坚定不移铁了心的“赶鸭子上架”,我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任务,表示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同时这也是帮他分忧解难吧,不能辜负他的一番信任。但是自己也在心里琢磨小九九:“对于那些熟悉的段子,我就多弹几个音符,声音弹响一些;碰到陌生的或者应付不了的段子,我就把音符简化一些,声音弹轻一点,总之决不能在乐队里面瞎搅和”。
主意一定,我就开始关注各地市工作站陆续报送的节目,在电脑上一一统计整理出来,并且把每一个唱段的具体时间都标注出来,精确到秒。最后一看,不得了,足足有220多个唱段,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重复的,但是总数也够吓人的,而且几乎涉及到各行当和流派(除了武戏之外),有些唱段长达十几分钟,按照初期的安排,算下来每一场演出都至少在4—5个小时左右。何况这次活动参加的人数多,其中有部分唱段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我又一次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于是又打电话、发微信给丁会长,请他能否再找一两个大阮乐师,大家轮流替换,否则我一个人顶不下来,应付不了。丁会长明确告诉我由于活动时间临近,他的事务性的工作非常庞杂,无法分心临时找其他乐师了,让我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自己灵活调剂,适当休息。
既然答应了丁会长的安排,我就积极着手开始做准备工作,为了不至于“乱弹琴”、“瞎搅和”,能够保证乐队声音的和谐,我根据各地报送的节目,下载打印了几百张曲谱,分门别类整理好。同时加大了日常练琴的力度,特别是对一些冷僻的或者是接触比较少的段子。我固定每天上午坐在书房里,打开“京剧艺术网”,跟着那些名家的演唱或者伴奏一遍遍的练,还在电视和手机上看演出视频,增强印象和理解。由于我已年近七旬,手指僵硬,无法像年轻人那样弹奏起来游刃有余,轻盈活泼,手指在琴弦上翩翩起舞,运用自如。自己唯有多花功夫多加练习,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不管能否提高多少水平,最起码能熟悉一些。为了保证演出的顺利,我特地更换了一副质量好的新琴弦,还购买了放置大阮的琴架、备用的拨片、变调夹以及几件小型工具等。
在江苏的那几天,我白天在现场参加伴奏,晚上就在房间里对照节目单把第二天的曲谱按照顺序一一整理好。由于本人的水平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始终坚守在岗位上,尽心尽力、认认真真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没有偷懒耍滑,也没有滥竽充数,文武场的各位老师也给了我一定的帮助和最大的包容,并得到唐陈岳和席松如两位老师的认可和赞许。
我几年前左臂患了网球肘的病痛,胳膊弯曲伸不直,活动受限,不能承重,曾经打过两次封闭针,贴过多种膏药,效果都不行。由于弹大阮时左臂始终是悬空抬起的,加上大阮又重,放到琴架上就拎不起来,五场演出自始至终无人替换,特别是有些长段子弹下来,胳膊痛的直吸冷气,我就吃一粒“布洛芬缓释胶囊”来止痛。
南京的演出结束后我们即冒雨返程,由于疲劳加上受寒,回到家里当天夜里生病发烧,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直病了十多天。身边的一些亲朋好友既心疼又埋怨地说:“你看你图的什么?人家花钱是出去玩的,是享受快乐的,你花钱纯粹是找罪受。参加乐队不但没有报酬,自己还交了1200元的会务费,累成这样有意思吗?”
说实话,一周下来确实感到非常的疲劳,随身携带二三十斤重的物品来回奔波,特别是在玖龙湖康养城的三场演出,时间长分量重,甚至是咬着牙坚持。但我更看重的还是能够亲身参与其中,更多的还是享受了那种快乐和满足,享受了那个浓厚的艺术氛围的熏陶,享受了名家名票们聚在一起相互学习、相互交流、相互提高,宛如兄弟姐妹般的情谊。这对于我今后的进步,无论是日常的票房活动还是参加其它各种各样的演出都大有裨益,因而我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江苏之行。
参加“江苏行”这样的大型活动,对于我来说那几天的确是收获满满,不仅有幸结识了众多仰慕已久的老师和朋友们,还见识了他们高水平的演奏和演唱,对于他们的风采、胸襟、谈吐和举止也十分的钦佩,对于京剧艺术的认知、对于如何为演唱伴奏的认识和理解又进步了一层。我每天都沉迷在那天籁之音里,聆听着曼妙动情的演唱,陶醉于斑斓多彩的旋律,享受着稍纵即逝的时刻,品味着起伏跌宕的人生。戏曲是塑造人物的艺术,所有的角色虽然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是活灵活现的人物,所以我们不但要刻苦学习提高伴奏水平,让手中的乐器和他们一起唱,一起舞,做到眼里有琴谱,心中有情感,要能够走进每个人物的内心,去感知他们的所思所想、展现他们的言谈举止、刻画他们的悲欢离合,让他们在舞台上光彩照人,同时也让广大观众获得美的享受。
累并快乐着,这篇拉拉杂杂的文章也算是我的“乱弹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