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第二年(1946年)的冬天,上海观众与梅兰芳、程砚秋两位艺术大师暌违已久。戏迷们看到“梅剧团11月2日起登台中国大戏院”的海报和程剧团即将在天蟾舞台演出的预告,无不欢腾。更令人鼓舞的是双方排出了旗鼓相当的钢铁阵容:“中国”除杨宝森、萧长华、姜妙香、刘连荣、杨盛春等梅剧团原班人员外,还特约名小生俞振飞加入,锦上添花;天蟾也不示弱,除邀叶盛兰、高盛麟、阎世善等名角外,还挽友情商,把刚在皇后大戏院演完一期的谭富英留下来与程合作。
两台声势浩大的阵容同时演出,在上海掀起了空前热潮。一个多月中,两家上座率均在九成以上,全满的各有十几场,两家都有包座的常客。
一期演完,以“没有输家,双双获胜,皆大欢喜”而圆满结束。雄辩的事实证明有人担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是完全多余。
1946年,梅兰芳在上海中国大戏院演出戏单(封面)
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巨大成就,绝非偶然。双方都未印精致的特刊,说明书也很简朴。票价相同,最高都是“法币”贰万元,虽非小数目,但还不至工薪阶层高不可攀的地步,可见能处处为观众着想。
更使戏迷们满意的是剧目都经过精选。因久离舞台,这次都未上演新戏,除演各自的私房戏(都是二、三十年代创作的精品)外,更多的是传统戏。排戏也似有默契。除《红鬃烈马》(“武家坡”至“大登殿”)一剧,双方各演一、二次外(程以此为首天炮戏,剧名《王宝钏》),其余没有一折雷同的,梅演《起解》(第一天打炮戏)而不带《会审》,程则反是;程演《柳迎春》,梅就不演《汾河湾》;梅贴《探母》《贩马记》,程亦避而不演……。这一方面说明他们“家底”厚,能戏多,也充分体现了二位高尚的戏德。剧团其他成员之间也都礼让成风,例如:梅演吹腔《奇双会》,俞振飞的赵宠,堪称一绝,姜妙香甘为配“保童”一角;俞为答谢盛情,自愿在《虹霓关》中扮演后部(二本)王伯党,把阵前对枪,有繁重身段的“头本”让给姜先生。程、叶演《会审》,自愿排在压轴,而把大轴让给谭富英的《战太平》……佳话甚多,不胜枚举。正如当时一家报纸所说:“这是一次文明的竞争,不像有些艺人那样,必欲压到对方而后快。这里没有刀光剑影的杀气,有的是平和融洽的氛围。”
能做到这点,自先应归功于两位当事人。就在这一年,他俩曾在一次赈灾义演中同台(还带上各自弟子杨畹农和赵荣琛)上演《四五花洞》,梅腔程调,叹为绝唱。前场还有马连良、章逸云的《打渔杀家》,难怪偌大的天蟾舞台挤得水泄不通,票款收入可观,造福灾黎非浅。
(摘自 《戏剧电影报》1993年第28期,总第651期,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