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曾见组织三场所谓听书看戏品三国专场,以说书串场京戏演出,也是一种概念。今在梅大又办两场,还是以《赤壁之战》为主线,分上、下两集,阵容与在长安戏院时略有不同,而有叶少兰、尚长荣二位加盟,分量又加重几分。中间串场还是挽请老说书人连丽如及其后学晚生。
上次在长安所谓“听书看戏品三国”,予因事未能观摩上集,内有上京陈少云之鲁肃,也是看点,今次特为补上,外有叶少兰同志之周公瑾,更有声色。少兰同志秉承家学,遗传盛兰先生之风貌,又有姜、俞等先生指点,也称文武昆乱了。予自晚生,所见之周瑜,则多是叶氏风格。“群英会”之周瑜戏份颇重,不弱于鲁肃、孔明二生,而又是卖身份之场次。头场“大帐”,少兰同志之周公瑾,雉尾金冠,白蟒玉带,纵使看客尽知这位周都督已是七旬之人,一段念白,仍是一位年少英雄。“群英会”一场,请上梅团黄柏雪之蒋干,黄也供职北京院年久,去蒋干倒也无过无工,予视其虽然多在新编戏中串演,倒也有老戏基础。上集之亮点就在少兰同志之群英会,带上“抚琴舞剑”,难怪台上周公瑾一句“当舞剑做歌”甫出,座中看客大惊而掌声鼓励。且看台上周郎,卸去袍服,露出箭衣,小边场桌处抚琴而歌,唯琴歌第二、三句唱混,是为白璧微瑕。公瑾歌罢,席前舞剑,一番剑套子,自然不比年轻人气力,而如金帅之金鸡独立,然毕竟老艺员气场犹在,剑花不乱,贵在连年轻人演群英会亦不带舞剑,难得少兰同志奋力而为,且具模范。他如与蒋干席前饮酒,几句摇板时配以涮翎子等做功,较之头场因鲁肃回报孔明出帐笑周郎不习陆战而气急败坏之身段,更在状态,而翎子功等功法又比学生高上层次。后面“盗书”、“打盖”两场由叶之学生李宏图团长演周公瑾,而“对火字”一场又是少兰同志担纲,学士巾、红帔,持书卷而上,向孔明问计、请孔明造箭以及示意鲁肃少言之小关节都入戏,与黄盖定计几番问答又正气凛然,下场前一句散板“大功毕成”后,两抓袖之小身段,引得观众叫好,老艺人转身下场时迈步前后两番双抛袖,犹如穿花蝴蝶相仿,真是背后有戏,座中又是掌声一片。
而陈少云之鲁肃,亦是上集之重要看点。旧时戏班以老生为主,群英会一出则是老生鲁肃的正戏,孔明一角倒还是马连良先生唱红。陈是麒老牌之第三代传人,如今麒派领军人物,于沪上殷勤培养后学,亦有桃李之功。陈与老牌相较,不专求所谓形似,而其做戏投入之劲头,仍是麒派风骨,唱工也不一味求沙哑“特色”。麒老牌之鲁大夫,音配像留有录音,小王先生配像也称地道。陈之鲁肃甫一登场,即有彩声,头戴令箭翅纱帽,改良官衣,一句“剑气冲霄汉,文光射斗牛”,先声夺人,几次上下场之唱念,深肖一位古道热肠,力保孙刘合力拒曹之鲁子敬。此与电影版留有谭富英先生之忠厚舞台形象有所不同,也是京戏角儿的光彩各异。予见出版物有袁、叶、张合作之群英会,由孙岳先生演鲁肃,孙宗谭学余,此版鲁肃台风颇火,印象较深。“盗书”一场,有鲁肃一个藏书的小过场,麒派演来生活化处理更明显,曾见网路上友人详细记述,予首次现场细看,大概记得大边里场设场桌、跨椅,鲁肃持灯上,坐于跨椅,翻开兵书,伸袖取信,左右查找两番才摸到书信,放于书内,期间有以袖挡书,向外张望之小身段,意在防帐外有人发现。藏书后,提灯出帐,向小边走两步听见有人来(即蒋干要上场),抬左腿踢袍,右手抓袍襟掩灯而下,最后下场之身段亦颇有戏,麒派之踢袍抓袍身段亦有体现。唯觉坐定修内寻书之小身段,固然有生活,毕竟两军暗战斗智,鲁又赞军校尉,似不置疏忽,若是平民百姓倒也罢了。“借箭”一场又是鲁肃与孔明之对手戏,鲁肃登场“限三天造雕翎”一句风风火火,实心为朋友着急,“为朋友我只得顺水推舟”唱罢,踢袍抓襟,快步而下,又是干净利索之身段。陈之唱工亦全力以赴,又不十足狗血,船上“鲁子敬在舟中”几句,佐以身段、手势,全然胆怕心惊之态,行腔却古朴简明,没有过多花腔,也是麒派风格。上集最后“打盖”一场,宏图李团长之周瑜急遽而出,意在格杀孔明,鲁大夫成竹在胸,一段白口讲述孔明借箭以往,干板跺字,十分卖力,惹得周都督颓然而坐,鲁大夫一句周都督有请“活神仙”,又显得忠诚可爱。打盖结束,鲁肃拉下孔明问计,这里老本是孔明唱摇板,鲁肃插白,这场则先由朱强之孔明唱一小段流水板,最后使了个类似《淮河营》“鬼门关上爬”的腔,再由鲁肃唱四句散板,末句二人同唱,有所谓“盖世无双”词句云云。
其他角色都是北京院梅剧团阵容,李宏图团长演“盗书”、“打盖”之周瑜,黄柏雪演蒋干,陈俊杰去黄盖,倪胜春饰阚泽。
说书人连丽如中间串场说书,即所谓连家坐谈三国,评点人物,外请上第三代传人张硕背诵一篇《大雾垂江赋》,最后连与弟子吴荻合作对口评书小段,讲阚泽下书,吴一袭红色长衫,手持折扇,带人物演阚泽。连氏与弟子合作过对口评书,现场观之,一人说书时另一人是否应该带戏,可再探讨。第二场下集又拉开大幕,说书人再次闪亮登场,评讲曹公《短歌行》,连家以所谓坐讲三国享名,其实说部演义乃至三国戏还是尊刘抑曹,辛苦说书家还要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