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年轻演员在第七届青京赛中取得的5个金奖中,单莹的这座奖杯极为特别——她是唯一一个来自天津青年京剧团的,她的艺龄基本上比其他演员都小一届,这位梅派正旦让天津人此次青京赛的成绩单显得格外完美——征服“生旦净末丑”几大行当,彰显着天津年轻京剧演员行当齐整、实力不俗。
在大腕云集的天津青年京剧团,单莹是一个普通的年轻演员。好在单莹珍惜每一次舞台演出的机会,无论是舞台上光鲜的主角,还是默默无闻的龙套角色,单莹都认真完成。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有理想的“龙套演员”,有前辈的扶植栽培,只要自己用功刻苦,她一定能够迎来艺术上的春天。和印象中的80后不同,单莹的世界,没有微博、没有QQ、没有网络生活、没有夜店消费,她甚至没有太多的朋友,每天生活简简单单。与浮华光鲜的流行文化相比,国粹艺术本来就是孤独的,但只要春天来临,她一定会怒放……
关键是抓住自己的“七步上栏”
记者:你出生在梨园世家,祖父是著名鼓师,父亲是天津京剧院老生演员,你自己又师从著名京剧艺术家姜凤山先生,这些都令人羡慕,你学戏的过程轻松吗?
单莹: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京剧,后来才渐渐发现,我是热爱京剧的。我在西宁道小学,和王玺龙他们一届,后来去了北京戏校和谭正岩是同学,再后来我又转回到天津戏校,毕业分配到了天津京剧院,十年前来到了青年团……刚学的时候不觉得苦,不懂什么叫艰辛,长大了才慢慢体会到,学京剧确实不容易。以前我一周要去北京上三次课,早晨六点就得到火车站,因为八点要开课。那时还没有城际列车,去北京大约需要两个小时。一大早起来,人的状态还晕晕乎乎,嗓子也有点哑,到了老师家就要开始唱。 中午老师午休,我还要自己背戏,等老师午休过后再接着上课、说戏,通常当天就要返回天津。每周这样反反复复,人确实很疲惫。
记者: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也算是对你辛苦的回报了。
单莹:我只能说,我是个幸运的人。我这样资质的演员能够拜姜凤山先生为师,以前想都不敢想。老人家已经90多岁了,身体不好,为了我的比赛依然坚持给我说戏,为了看我表演坚持到晚上十点直播结束之后。我复赛时表现一般,老人家还总安慰我,“分数不重要,要放松心态”。直播的时候几十位青年团的老师同事都在现场,我身后也都是资深的乐手和工作人员,能够取得金奖是大家的功劳,我的幸运。
记者:那从复赛的表现一般到决赛的金奖,你是如何调整状态的?
单莹:我的戏都是姜凤山老师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上届大赛我演出的剧目是《太真外传》,差零点零三分就是金奖了。作为银奖当中成绩的第一名,我曾经想过:再努力一点我就是金奖了!但是这次参赛就不同了,压力太大,我的扩音设备出了问题,表演得又不太满意。青京赛组委会又让我改剧目,我征求老师的意见后,决定演出自己最熟悉的戏,用自己的基础维持自己的状态——就是大家最后看到的《西施》。这个戏要求我在台上一个人唱十多分钟,压力大,而且不能有闪失。这段唱腔虽然有难度,但是我很熟悉,我可以进入我的节奏。这个就好比刘翔可以抓住自己“七步上栏”的节奏一样,因此我在决赛中才幸运地拿到了金奖。
跑龙套和演主戏一样认真
记者:青年团的很多演员都是艺术家级别的,你觉得和他们差距大吗?这次得到金奖后,未来有什么打算?
单莹:我们团的老师都经历过当年的“百日集训”。我能在团里看到很多艺术家的表演,很多大师也在团里给中年的老师排戏,我们团里面的角儿多,中青年的“八大主演”都是我前辈,我真的觉得自己差距太大了。我希望未来还是踏踏实实学戏,把基础打好,希望可以在老师的带领下演大戏。很多人把青京赛和青歌赛相提并论,但其实不同,对于京剧演员来说,金奖只是阶段性的一个成绩,远远没到功成名就的阶段。
记者:虽然你现在是金奖演员了,但是青年团名家云集,说不定日后还要站个宫女,演个龙套女兵,你能接受这种落差吗?
单莹:跑宫女、跑女兵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工作,我不是“死跑龙套的”,我是青年演员当中被重点培养的龙套演员。任何演员在成名挑班之前都要有这个过程,年轻演员更要耐得住寂寞。其实不瞒你说,我参加这次大赛之前,在团里该干什么活,依然干着什么活。跑宫女这样的龙套活,是每一位演员在成名前都会做过的,这不丢脸。
记者:龙套演员的生涯,能让你有什么收获吗?
单莹:跑龙套的时候,我们比观众更能体会老师们在台前的表演,我也会珍惜这样的机会,学习老师们的优点和长处。其实只要你细心留意,就会发现很多老师在演出场次中会有变化,我自己一般都会留意这些小细节,体会老师们为什么进行变化,继而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我跑龙套的认真程度和我演主戏的时候是一样的,甚至给别人跑龙套的时候更加不能迟到、马虎……
不容许别人误读京剧
记者:谈一谈你对梅派青衣的理解吧。
单莹:我从小听的第一出戏就是梅派,学的第一出戏也是梅派,这可能就是冥冥中和梅派的缘分吧。通过拜师姜凤山先生和流派班的学习,让我感觉越学越“害怕”,很多觉得做梦都不会唱错的段子,在老师指导后发现存在太多的问题,未来我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唱梅派要学会享受孤独,高手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无招胜有招。四大名旦各有特色,程派的唱腔冷艳,有个性,张派唱腔委婉细腻,而梅大师的唱腔就是雍容华贵,绝不花哨,他塑造的角色心里有“骨头”,人物拿捏得非常好。我总觉得自己和梅派有缘,1994年,为了纪念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天津电视台拍摄了14集电视连续剧《梅兰芳》。这个戏的导演是宋崇老师,京剧武生演员刘子蔚饰演中青年梅兰芳,也许大家不知道,我就是剧中少年梅兰芳的饰演者。
记者:很多流行歌手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京剧元素,比如《新贵妃醉酒》,你喜欢这样的尝试吗?
单莹:我不能左右别人的审美,我只能说我不喜欢。因为我对京剧太热爱了,心生敬畏,不能容许别人误读京剧。至少我认为,从专业的角度上说,这样的歌曲和京剧以及梅派没有半分关系。
记者:生活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单莹:有些东西永远进入不了我的世界,比如在酒吧喝酒、开车兜风……我是个传统的人,作为京剧演员,我认为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继承传统文化。我甚至不会上网,也没有QQ号。我的老师都有QQ,告诉我可以在那里聊天,我都不知道……我喜欢慢生活,喜欢喝茶,因为茶可以浸润我的嗓子。
记者后记:有人用一句诗形容国粹京剧,“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京剧是爷爷奶奶们的宝,80后、90后大多从流行艺术中找乐子。京剧的传统、规矩,让崇尚现代和自由的年轻人不免产生距离感。但在对天津京剧院实验团以及天津青年京剧团五位演员赵华、焦鹏飞、邵海龙、刘嘉欣和单莹的采访中,记者看到了年轻人对京剧事业的执著和热爱,他们默默地努力,期待京剧复兴……你能被他们的爱所感染,被京剧的魅力点燃。这时候,你会发现,京剧是热情的、亲近的,甚至是时尚的。它和年轻人可以“零距离”,做一个80后、90后戏迷,一点都不OUT。
京剧小百科——旦
旦行,京剧的主要行当之一,指戏曲中的女性形象。按照扮演人物的年龄、身份、性格及其表演特点,旦行又可以划分为:青衣、花旦、刀马旦、武旦、老旦等专行,有的专行还有分支。旦行起初分正旦、花旦、闺门旦、武旦、老旦、彩旦、刀马旦等等,后来随着老旦形成了单独的流派,加之彩旦往往由丑行演员客串,所以一般情况下提起旦行指的就是正旦、花旦和刀马旦。
根据梅兰芳的观点,旦角的开山祖师要数陈宝山、胡喜禄,同时还有梅巧龄;第二代则要数时小福、余紫云、陈德霖和田桂凤、余玉琴、田际云、王瑶卿、朱文英等承上启下身怀绝技的前辈;第三代就是梅兰芳、尚小云、荀慧生、程砚秋四大名旦和于连泉(筱翠花)、徐碧云、阎岚秋以及南方的黄玉麟(绿牡丹)、黄桂秋了。之后还有前后四小名旦、四大坤旦等,可谓流派纷呈。今天追溯起来,真正可以与梅、尚、程、荀四派并称的,就是四小名旦中的张君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