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22时30分,在国家大剧院演毕《穆桂英》,上海梅派青衣史依弘卸下一头珠翠,脸上不见疲态,倒似渐入佳境。自9日以来,她已不停不歇地在国家大剧院演出了 《白蛇传》《牡丹亭》《穆桂英》,还有全本 《贩马记》《玉堂春》待她挑战。有意无意之间,史依弘似乎又站在了整个戏曲界的聚光灯下——上海京剧院当家大青衣只身挑班北上,敢于在京剧水平最高的大码头设台展示,一举一动牵动众多戏迷网友关注。
因“噱头”而起,因艺术获誉
此次在京举办的 “文武昆乱史依弘”系列,是因“噱头”而起。去年,史依弘自己挑班排演的2012版《牡丹亭》成为沪上戏曲界热点,继而引起北京媒体聚焦。虽然批评与赞扬混杂一片,但国家大剧院还是特意空出今年1月演出及装台共5天档期,邀请史依弘携该版《牡丹亭》赴京演出。由于主力制作的台湾团队的资金与档期问题,未能成行,史依弘便商量改换剧目填补档期。
“国家大剧院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演原汁原味的传统戏,二是一定要有经典版《牡丹亭》。”史依弘说,经过多方协商,最终定下如今的演出安排。在此后排练中,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张洵澎带教史依弘表演 《牡丹亭》,爆出《幽媾》一折“吻戏”说法,立刻惹来不少网友非议,被指“为演造噱”。
然而,待到10日史依弘的 《牡丹亭》演罢,微博上的普遍肯定一转先前的质疑。严格按俞言版《牡丹亭》编排的音乐与剧情,史依弘的表演含蓄安静,尤其是《游园》《寻梦》等大段唱,均得到了满场掌声。网友向啥啥红表示:“还以为那个最惊骇的 ‘接吻’会怎么样呢,结果仍不脱戏曲含蓄的点到为止。”虽然仍有不少内行戏迷表示,史依弘的大小嗓转换仍需磨练,但他们同时也肯定,京剧演员第一次演出传统版《牡丹亭》能达到这种水平,在如今实属少见。
“与其后悔,不如后怕”
在看到史依弘的演出节目单后,前来为她助演柳梦梅的昆曲小生张军脱口而出:“不要说五天连演五台不同的大戏,连演五天不同的折子都很少见,太吃力了。”张军说,“大概也只有她敢这么干。如果这五场演出获得成功,今天的戏曲演员将受到莫大的鼓舞。”
史依弘也并非是自信满满:“说实话,去年做出要在北京连演五天大戏的决定后,我很快后怕了。可怎么办,如果我推了演出,数年之后又必定要后悔。与其后悔,不如后怕。”
史依弘的后怕不是没有道理的。戏曲舞台上,同一剧目连演三天,两天演出不同剧目都很常见。五天连演不同剧目,无疑对演员的精神与身体都是考验。先期半个月紧张的排练合成,每日演出前的16时开始走台2小时,19时30分开始两三个小时的演出……20天的高强度排演,再加上北京干冷的天气,让史依弘这个从来不“进补”的人,也随身带着银耳羹、雪梨片、加湿器等辅助物品。
9日《白蛇传》开演后,史依弘才突然发现她面临的又一重考验:不同于梅兰芳大剧院、长安大戏院等专业戏曲剧院,在国家大剧院购票观剧的并不都是传统戏迷;再加上她京昆连演,更不知座中京迷多还是昆迷多。“看到机关布景发出惊呼,不在传统的叫好点儿鼓掌,喜欢武戏胜于文戏,这些反应对演员心理是个挑战。”史依弘说,“其实,叫好、掌声甚至是否爆满都不重要。我只希望走进剧场的观众能感受美和感动,哪怕没记住史依弘,只要多年后能回忆 ‘曾看过一场非常好看的京剧《白蛇传》’,我便知足。”
“成立史派不是不可能”
自启用制作人制、项目制之后,史依弘在戏曲舞台上格外“拼命”,更被喜爱她的戏迷赞为“用生命在唱戏”。
此次赴京演出系列,她极力反对演员惯有的“偷工减料”。在《白蛇传》大段文戏后,她没有将武戏主力交给小青,大量踢翻摔打,踢枪更是花样繁多、毫无失误;《牡丹亭》编排时,有人曾提出将上半场繁重的《寻梦》再删减些,却遭到她的反对,因为她认为“最起码要保证情绪的连贯”;排练《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时,京剧教育家关松安惊讶地对她说:“你还扎大靠呢!还这么溜!现在演员都穿改良靠演了,何必呢?”
京剧表演艺术家吴吟秋每天都早早坐进剧场。“史依弘的这次演出必定会给京沪戏曲界带来一定的影响,她的文戏武戏甚至是昆曲都很亮眼。”吴吟秋说,“我不是保守派,也不是创新派,但我很赞赏她近些年来的成绩,更赞赏她自己探索出的一种灵活演出的方式。她应该拿出更多能展现自身特色的戏,别被限制了,今后成立史派亦不是不可能!”
“我想演出,是个很纯粹的事。”史依弘说,“年轻时技艺不到,年老了又拿不动,趁现在状态还好,就应该把自己多年所学汇报给观众。这些年来有人赞也有人骂,但常常一句‘你还这么努力’就能让我欣慰万分。”当年她学戏的55人班级,如今还在好好唱戏的不过3人,更有同学劝她“反正功成名就,何必再如此拼命”。“年轻的演员都望着我们,如果我们人到中年便可懈怠懒散,那一代代下去只会越来越坏。”史依弘说,“这些年来,获得的荣誉和观众的喜爱都沉沉压在我心上。如果不做事,会觉得对不起他们。和这种努力之后的满足感相比,此行成败与否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