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戏迷的幸福生活

        五年前，2014年4月26日。

        北京，长安大戏院。

        一别舞台四年，张火丁复出第一场大戏《梁祝》。左邻是北航大学生，说起张火丁如数家珍，告诉我网上很多丁迷都很年轻；右边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小伙子，一晚上不停地用单反、傻瓜和手机交替着拍照，抽空还发个微信。不鼓掌、不叫好，直到戏演完才腾出手来拍两下；开场前十分钟前排坐下一位满头大汗的男士，30多岁，从安徽来，下了火车直奔戏院，边拍着胸脯大口喘气边庆幸没有迟到。后排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姨来自新疆，直在那遗憾同来的两个老姐妹票没买到一起。而我，就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戏迷中的一个，和我一样从大连追到北京的小伙伴还有四五个。

        第二晚的《锁麟囊》因为太经典，喊好声简直要爆棚。张火丁返场惜字如金，微笑颔首，合掌鞠躬，只报曲名，不多一字。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怠慢。那晚一段“被纠缠”让我对《春闺梦》有了期盼。

        大连，宏济大舞台。

        张火丁和宋小川一场《春闺梦》后，戏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教授六次谢幕，三段返场，罕见开金口感谢大连戏迷，话音未落有声音响起：还有北京戏迷呢！语气幽怨。嗯，难怪，北京那次不过才谢幕五次、返场两次嘛！想起当年在长安大戏院的一块小黑板上看到每日戏单时的羡慕：上面的名字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北京戏迷想看随时都能看到的角儿，而我等外地戏迷只能望尘莫及。

        当晚的宏济，座席从原来的300多加到500多个，观众中有很多外地戏迷。戏散后都大半夜了，戏迷群和朋友圈仍然热闹非凡。看戏龄不算短、见识也不算浅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不淡定了。

        依旧是那个珠落玉盘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好似被细细打磨过，低音婉转，高音悠扬。或悲或喜或怨或嗔，那娓娓的拖腔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友人评价，可绕梁半年。我曰，至少五年。

        其实，除了京津沪，作为一个戏迷，生活在大连已经相当幸福了。因为杨赤院长的感召力，宏济大舞台来过很多京津沪的名家。大连戏迷听过几乎所有当代名角儿的经典戏：孟广禄、李胜素、于魁智、王平、朱强、史依弘、刘桂娟、丁晓君、王艳、陈少云、王珮瑜、杨少彭、张兰、袁慧琴……然名单再长，如果没有张火丁，戏迷心中总有遗憾。

        如今，张教授真的来了，戏迷们怎能不喜大普奔，像小孩子过年一样。

        与京剧的缘要追溯到八年前。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是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京剧知识方面属菜鸟级别的我，仅仅是因为对剧名的好奇，在网上搜看了全本的《锁麟囊》。一出皆大欢喜的戏码，却只记住了那个气质有点忧郁的女演员以及那段“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十个字，1分27秒，让你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却又不觉得枯燥乏味，说不出的那么好听。忽然间仿佛心底某个角落有一扇门“哗”地一下打开了，透进来一地的阳光。讲给领我看戏的美女同事听，才知道《锁麟囊》是最著名的程派戏、张火丁是最有名的程派青衣、“一霎时”是戏中最经典的唱段。普及完知识后她还不忘鼓励我一句：你这起点可够高的了。

        从此无可救药地痴迷于张火丁的浅唱低吟。买来她所有的碟，车里家里，反反复复听了不下几百遍。

        幸运的人，一生中总会有某个时刻，被某个人、某部作品打动，唤醒你对美、艺术的感动和冲动。那个让我感受到京剧美的人就是张火丁。

        一个值得玩味的现象：在京剧观众人数偏少、年龄偏老的大环境下，张火丁的铁杆粉丝大都是年轻人，教授到哪里演出他们就跟到哪。在现场对她的那种狂热，丝毫不亚于那些明星。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个行当的不景气，只能看到一个角儿的魅力。她的演出，票价并不低，但却永远一票难求。听着她在台上的念白唱腔，看她的水袖身段，你就能清楚地知道台下的她时间都花在了哪儿。

        她的为人性格似与演艺圈格格不入，神秘、疏离，超然，性格沉静、内敛，不善言辞，不讨好观众。舞台经验丰富但面对观众依然会害羞（要知道，这个年代，尤其是演艺圈，羞涩是多么稀缺的特质啊）。多年后复出，依然能拥有大批观众的近乎于纵容的热爱。    

        这一点，和王菲挺像。说件糗事。听说王菲将于2011年西安演唱会后封嗓，我怂恿闺蜜和我一起跑去西安听她的演唱会。事实证明消息有误，天后2012年依然在唱，而且那年的演唱会地点是大连。幸亏当初是抱着听歌旅游两不误的目的去的，否则把我和闺蜜非郁闷死不可。不过自那时起，大连的演出市场呈渐热之势。罗大佑、李宗盛、张学友、陈奕迅、李健、刘德华、蔡琴、刘若英、汪峰这些大咖们的演唱会，我都是在大连听的。

        说回张火丁。

        奔戏虽开心，然而，若能在自家门口看大戏更好啦。抛开省时省钱省力这些因素不说，单就一点：看着外地戏迷千里迢迢跑到咱大连这个重要的戏码头来奔戏，心里有一种主人般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