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史依弘：北京观众让我特别感动，跟窦唯合作很有意思
今年中秋佳节，上海京剧名角史依弘在国家大剧院举办“八月中秋月光明”专场演出，连唱了三晚传统大戏。从《四郎探母》的家国情、到《红鬃烈马》的夫妻义，再到《贵妃醉酒》的帝妃恋，每部作品都是梅派经典，也都和中秋主题相关，陪伴京城戏迷在剧场里度过了非常过瘾和难忘的三天假期。9月9日中秋前夜，就在史依弘在国家大剧院舞台上演出《四郎探母》的同时，她的声音还令人惊喜地出现在了著名音乐人窦唯的首次线上音乐会《秋文宴乐》中，二人合作的一首长达56分钟的长曲《胡笳十八拍》首度面世，同时还合作了一首《百家姓》，让乐迷和戏迷们都为之赞叹不已。当晚观众人数突破2000万。据透露，史依弘今年12月还将再次进京演出，带来让戏迷们期待已久的《大唐贵妃》。
多年来，早就成名并获奖无数的史依弘一直在坚守和弘扬京剧传统同时，大胆尝试各种探索和创新。又传统又时尚的她，尝试着用跨流派、跨剧种、跨行当，甚至跨界等各种方式，拓展京剧艺术的表现力，同时也为京剧吸引更多的爱好者。为此，本端记者特意独家专访史依弘，请她畅谈其中心得体会。
北京观众热烈捧场让自己很感动
问：您之前曾多次来北京演出，但这两年因为疫情受到了影响，今年中秋节终于又出现在了北京的舞台上，连演三天传统大戏。能谈谈这次北京演出的感受吗？
史依弘：前几年中秋节，我一直在国家大剧院过，2018年演出了《梅尚程荀》专场，2019年演了《新龙门客栈》。但因为疫情原因，停了两年，今年终于又续上了。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我也是来和大家团圆的。重新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见到久违了的北京观众，我特别感动。尤其第一天《四郎探母》演出时，我一上台，台下观众给我叫了半天“碰头好”，连我开唱的时候都在叫好。北京观众真是太热烈了，让我特别特别感动。还看到很多观众在网上说，说我从侧幕一出来，他们就飙泪了。这么多年，我跟北京观众已经建立起了感情，再加上这么久没来了，大家都非常想念，尤其现在在舞台相见太不容易了，所以都会有特别激动的情绪。大家给我的热情捧场也让我特别提劲儿，三场戏都唱得特别好。
问：听说这次因为您的琴师鼓师都因为弹窗没办法来京，所以您是一个人来到北京，和北京京剧院的演员合作的，合作过程如何？
史依弘：这次我来演出的三出戏，虽然都是很经典很熟悉的戏码，但因为我长期合作的琴师鼓师都来不了，所以最开始心里有点不安。但因为请到了舒健老师和耿连军老师来救场，而且和北京京剧院整体合作也都感觉非常好，所以很快就很安心了。我跟张建峰以前在北大演出过《四郎探母》，当时很轰动，这次都很高兴能再次合作。我跟杨少彭以前合作过《大探二》，这次第一次一起演《红鬃烈马》，也很有新鲜感。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有很丰富的舞台经验，大家也都很认真，很珍惜这样一次合作机会，所以状态都很好，演出效果也很理想。
机缘巧合与窦唯合作《胡笳十八拍》
问：今年中秋节您除了在北京登台演大戏，还跟窦唯有了令人惊喜的合作，能否具体介绍一下这次合作的过程和感受？
史依弘：我以前并不认识窦唯老师，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个非常有天赋和才华的音乐人，作为乐手吹笛子的技艺也很天才，很多人都是他的粉丝，很多搞音乐的人也都非常膜拜他。他以前玩摇滚乐，现在的创作主要在研究我们的传统文化，像胡笳十八拍、百家姓、唐诗、宋词等等，不断涌现新的作品。我和他能够有这次的合作机缘，是因为我曾经参演了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制作人当时想请窦唯老师给电影写音乐，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合作成，但他听到了我在电影中的三段唱，就反馈给制片人，说我的声音给他印象太深了，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没想到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这次办线上音乐会，觉得我唱《胡笳十八拍》可能比较合适，就联系上了我。最开始我有点忐忑，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因为我没尝试过这样的歌，不是戏曲，也不是京歌，而就是窦唯作品，空旷又辽远。他自己唱录了一半，我一听很好听，就更打退堂鼓了，既然他唱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女声唱？但窦唯老师说应该有女性色彩，刚好我中秋之前又要来北京，特别巧，所以就答应了。
来了以后，进棚录音，一开始也没有谱子，没有谱子就很难抓，因为太缥缈了。窦唯老师特别客气，待人很好，他很耐心给我讲解，一句一句的录。结果一录，感觉就对了，他很高兴，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声音和感觉。我也觉得我的声音跟他的音乐很合拍。本来第一天只是先适应一下，没想到一下就从下午3点一直录到晚上8点半，录了六拍，录制过程非常顺利，大家都没觉得饿，都沉浸在合作的喜悦中，很开心。
第二天，我又继续录了五拍，最后七拍由窦唯自己唱。他对做完以后的效果很满意，说觉得挺美妙的。《胡笳十八拍》就像是蔡文姬的日记，回忆她从出生到今天走过的路，有一种深邃、辽阔的空灵感。窦唯老师的音乐不是故意地悲伤，听上去是缥缈的，安静的，自由的。就像梅派，永远没有过度悲伤，但直击人心，比如《霸王别姬》是诀别，悲伤在骨髓里，但演起来云淡风轻，而云淡风轻，却更悲伤。因为我们录得太顺利了，两天就录完了，他就说“你把《百家姓》也融入吧”，所以《百家姓》最后一段，也是让我唱的。
问：您对窦唯这个人有什么评价呢？你们以后还会继续合作吗？
史依弘：我觉得窦唯老师的耳朵太厉害了！他对音乐的感觉是一流的，他的音乐造诣很深，对创作又一直保持着热情，这么多年不断学习创作再学习，那么专注、执着和热爱，也很幸福。我非常高兴他能喜欢我的声音，能够参与他的作品，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以前也做过很多艺术的融合，包括跟交响乐的融合，但是跟现代音乐一起创作还是第一次。没想到竟然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让我也很意外。也得到很多反馈，说听到《胡笳十八拍》都流泪了，很感动。所以我也很期待以后能够继续合作。我觉得这样的现代作品，融合了流行音乐跟戏曲，又是古诗词题材，如果做的好的话，会有很多人喜欢。因为好的音乐谁也拒绝不了。
创新路上感谢观众一直支持陪伴
问：从疫情一开始，您就积极尝试线上直播，如今也是经常通过网络形式传播戏曲艺术，最近做的一次首场线上京剧全息声演唱会直播，观看人次突破了414万，请问您有什么心得？
史依弘：对于线上传播其实我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因为线上跟舞台是两回事。我们舞台演员是要见观众的，可是直播时，你是对着一个机器，虽然观众也有留言和反馈，但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对于京剧演员来说，这其实是有挑战的，2020年疫情很严重的时候，我在家里自己做过一次直播，当时天南海北的观众很多，很感动，觉得关注自己、关注京剧的人很多，挺开心的。
但这次做演唱会直播不太一样，我们是几个团队一起合作，而且是要排练的。我们也很认真的进行了准备。这次直播主要是把梅派的唱腔介绍给观众们，告诉大家如何欣赏梅派艺术，我还讲述了自己学戏的过程。这么做其实挺累的，因为声音要不停转换，讲述时用“大嗓”，演唱时要变“小嗓”，对演员很有考验。但是观众们很喜欢，他们会觉得有一种亲切感，而且可以知道很多有关京剧的知识。
我们后来了解到，414万观众中，其实只有3%是京剧观众，其他97%是非京剧观众，这让我真的非常意外。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传播方式是好的，让更多人了解到了京剧的美和有趣。有朋友说我有这么多粉丝，应该接下来再赶紧继续做。但我不希望重复，不想说趁着热度就使劲推，还是要想一想做什么样的内容才有价值和意义。
问：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坚持守正创新，一方面将传统艺术发扬光大，另一方面尝试各种新形式、新内容、新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史依弘：每一次拿出创新的东西，都会得到观众很好的反馈和支持，这种支持鼓励，对演员来说是非常大的鞭策。尤其演员跟观众之间这种互动和紧密的关系，在现场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这种正向的反馈，给人很多力量，促使你不断想继续做下去，想把我们最好的东西介绍给别人，就会一直有这样的一种心情。所以我很感谢观众们，是大家的鼓励，让我能在创新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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