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8岁登台，是“南麒北马”两位京剧大师的弟子——真正让他家喻户晓的却是在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成功地饰演了“杨子荣”一角。

　　童祥苓，出生在天津的京剧世家子弟——伴随着“杨子荣”浮浮沉沉。近日，老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这位当年耀眼的明星，经历了人生巅峰低谷后，体味更多的是对过往的淡然和现在的珍惜。

　　天津老乡亲 模糊的童年回忆

　　“父母那辈儿就是在天津出生的。”现年76岁的童祥苓说，自己出生在1935年，从父辈开始就是喝着海河水长大的。老人说，童年的记忆已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出生在南开区，具体什么地方，已经想不起来。“我还赶上了1939年那场大水，现在想起来，只记得到处是水了。”

　　8岁时，童祥苓去北京拜师学艺，后来就定居在北京，京剧史上的“童家班”也全体离开了天津。青年时代的童祥苓曾多次回津演出。“几乎我所有的传统老生戏，都在天津演出过。”上世纪60年代，童祥苓担当了《智取威虎山》的主演，全国巡演时，也来过天津。退休后，童祥苓演出很少了，只零散地参加一些京剧演唱会，清唱一两段。虽然每次都是先唱上一段传统戏，可如果不返一段“今日同饮庆功酒”——“观众是不让走的”。2006年，在天津和平体育馆的一次演出中，童祥苓唱罢“甘洒热血写春秋”，全场掌声雷动。老人在电话中说：“老乡亲,很捧。”

　　“甘洒热血写春秋”——童祥苓说，自己塑造英雄杨子荣，是职业生涯中最为闪亮的部分，但自己也饱尝了这星光闪耀背后的辛酸。

　　唱红“杨子荣” 台上显贵台下受罪

　　“演《智取威虎山》之前，我一直被认为是演现代戏的反派角色。”老人回忆，是1964年，自己才通过层层选拔担任“杨子荣”一角，“有意思的是，曾担任过‘杨子荣’一角的还有孙正阳，他后来在电影中饰演了反派栾平。”

　　当时的童祥苓也正因为“童家班”被列入“黑名单”，受到审查。从“意外”入选“男一号”，到最终走上银幕，童祥苓说，其实走得很艰难。1966年，毛主席在北京京西宾馆看完童祥苓的演出。“我们当时很紧张地在等待主席的意见。”结果消息传来，主席很满意，还将“打虎上山”一折中“迎来春天满人间”的唱词该成了“春色”。“这一改，意境更美了。”

　　“还是挺骄傲的。出去时就穿一套灰军装，还戴口罩，就怕人认出来，不能招摇过市。”1968年，北京要将这出戏搬上银幕。1970年电影一经公映，除样板戏本身的原因外，童祥苓的“杨子荣”浓眉大眼一身正气、披着皮毛氅穿梭林海雪原的潇洒、智勇又不失威武……这一切，符合了那个时代对英雄人物的所有审美要求，他真正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的确是很火，但我可没‘解放’。就是拍电影期间，在拍摄之余得继续劳动改造——给200多人洗碗。”

　　在录“穿林海，跨雪原”时，下午进棚，到凌晨才出来：“18遍！唱得我瘫倒在地。等电影拍摄完了，我被‘闲置’了。”

　　退休开饭馆 为谁辛苦为谁忙

　　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终于结束了所有审查的童祥苓，和妻子张南云承包了上海京剧二团。一心要在艺术上再有作为的夫妻，奔波各地演出，然而年终时，他却因历史问题不能被评为先进。“失望。”1993年，童祥苓提前退休，回家开起了小饭馆。

　　开店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两口子一辈子唱戏，没顾得上俩孩子，他们当时都没有工作。”童祥苓说，由于没干过这一行，两个月就赔了好几千元，后来辞了雇来的厨师，全家自己上手，洗菜、配菜、洗碗、扫地……令他感动的是，慕名而来的戏迷顾客们还惦记着他。饭馆地方小，只能放下四五张桌子，生意忙时，顾客就自己来端面，“他们说：‘童老师，我们自己到外面去吃。’还有几位当时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走了5个多小时，一进门就说：‘我们想念你，是来看看你的。’”

　　一位京剧表演艺术家开饭馆，甚至做起了“早贴早轻松”的商业广告——曾经有媒体以“童祥苓落魄开饭馆为生”做报道，童祥苓对记者说，自己动手劳动，不丢人。“而且开饭馆的8年，是第一次全家人在一起生活的8年，是一段永恒的温暖回忆。”
 
　    不离不弃 她是他的支柱

　　童祥苓的妻子张南云，也是一位京剧名家，是梅兰芳大师的亲传弟子，就是名字，也是由毛主席为其改“兰”为“南”的。夫妻俩是同年同月生，经常被人称为“金童玉女”。

　　今年，是夫妻俩结婚55周年，张南云告诉记者，今年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吃饭热闹热闹。“再过几年，就是我们的钻石婚纪念。那时我们会大大庆祝一番的。”

　　“5年前，我们金婚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回了一趟鞍山。”1956年5月4日，这对完全由父母包办的新人在鞍山举行了简单婚礼。童祥苓说，“她16岁就挂头牌演出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显得特别害羞，总远远地站着。不过我可看清楚了，嗯，真是个大美人啊。”就是这个害羞的大美人，不离不弃地随着童祥苓起起落落，丈夫四处巡演，她承担了家庭重担；丈夫意图自杀，她及时劝阻；丈夫再次挑班儿，她既是主演又是责任人之一……用无怨无悔，诠释了相濡以沫的夫妻真情。

　　互相搀扶 他是她的眼睛

　　如今，二人和孩子们一起住在上海一所170平方米左右的大房子中，童祥苓告诉记者，之前在老房子住时，老伴儿摔了一跤，当晚他就做了决定，卖了老房子，掏出之前做广告的钱，倾尽积蓄给老伴儿买个大房子。“她眼睛不好，我现在就是她的眼睛。现在楼下就是个花园，我们经常互相搀扶着一起去遛弯。”

　　童祥苓透露，自己年轻时就喜欢足球、羽毛球、乒乓球。“现在岁数大了，只能追着电视看了。”说起现在的生活，老人很是惬意，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己在家中“老实”地休息了两年多，可每天体育频道的球赛和新闻频道的报道，却成“固定节目”。“在家时，我还整理一下毕生的资料，想给后人留点有用的东西。”童祥苓说，也有些演员和票友上门或是邀请去做指导，“只要身体允许，我都不会拒绝的。（京剧艺术）需要传承。”

　　“舞台事故”

　　座山雕开枪，俩灯灭了！怎么办？

　　“那时”——童祥苓演出任务重，还得写检查、劳动改造。时间长了，不光是童祥苓，全体演职员工个个神经都非常紧张，演出难免会“撒汤漏水”出纰漏。童祥苓叙述了一次自己遇到的“舞台事故”。

　　在《智取威虎山》中有一幕，土匪头子座山雕试探杨子荣时比试了一下枪法：座山雕掏出手枪，只听“啪”的一声，舞台上有一盏灯灭了，到杨子荣时，同样“啪”的一声，舞台上得是两盏灯灭了，这时八大金刚齐声叫好：“三爷好枪法。”那三盏灯是由灯光管理合闭闸门来控制的，拉闸时间得和演员“合拍同步”，最重要的是次序不能乱。

　　可那一次呀——“‘啪’，座山雕一开枪，俩灯灭了！哎呀，管理灯光的同志出错了！舞台上的气氛顿时有点不对。我心里也是一紧，坏了，座山雕灭了两盏，我不得灭四盏？可台上哪还有四盏灯留给‘杨子荣’。演出不能停下啊，接过座山雕的枪，我这个‘杨子荣’只得镇定地再来一枪。‘啪’，只能有一盏灯灭了。结果演八大金刚的同志们临时编词啊：‘三爷好枪法，全灭了，全灭了……’可不，一共准备了三盏灯，座山雕灭了那两盏，我把剩下那唯一的一盏给灭了，可不就是把台上的灯‘全灭’了吗？我可不敢乐，继续演出。”叙述中，童祥苓放声大笑。

　　记者告诉他，评书名家田连元改编了一个幽默小段叫《舞台事故》，讲得也是这场“比试枪法”。座山雕开枪后，管灯光的师傅拉闸也出了错，也是灭了两盏灯。等到杨子荣一甩手——亏了这个管灯光的师傅灵机一动，把全剧场的灯光闸门都给落下了——“好枪法啊，把保险丝都打断了，全场灯灭了。”

　　“这个小段，是不是就是根据您的‘舞台事故’改编的呢？”

　　面对记者的提问，童祥苓大笑不止，连连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一再向记者“保证”：这样的“事故”真的只发生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