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第二届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上,京剧《荼靡花开》(编剧:张泓,导演:王世明、常秋月,主演:常秋月、裘识)在繁星戏剧村热热闹闹地上演着。此剧之所以会吸引大家走入剧场,一则因为主演常秋月是当今荀派、筱派的领军人物,二则该剧题材源自敦煌壁画,自然会吸引对敦煌学感兴趣的观众,我便是其中之一。
京剧《荼靡花开》是一出简单而快乐的戏。孤女铃儿不甘优伶生活,小沙弥慧觉思凡之心蠢蠢欲动,两人偶然相遇,情根深种,尔后孽海无涯,醒时方觉一梦,各自路人……该剧的情节线索比较单纯,就是铃儿与慧觉的“禁恋”,形式上,歌舞并重,轻松愉悦,可以说,它是一个十分符合中国戏曲观众审美的新编戏。
《荼靡花开》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以演员为中心,这才是戏曲艺术的本质。舞台上,没有笨重的实景,或者复杂的机关布景,一对灵活的门架、两个草蒲团、上方的一丛荼靡花,仅此而已。演员的表演,决定了这个戏的成败。
在《荼靡花开》中,我们从常秋月身上,看到了荀派、筱派的精华。铃儿娇憨、活泼处,宛如荀派“红娘”;铃儿挑逗、大胆处,恰似筱派阎惜姣。男女主人公相识相恋,女的主动出击,男的半推半就,谐趣横生,那且歌且舞场面,多像京剧《小放牛》啊。
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没有对京剧艺术融会贯通的理解与把握,常秋月是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演好“铃儿”这个角色的。纵观《荼靡花开》,演员并没有特别厉害的“绝活”,但常秋月把平素练就与积攒的古典美,灌注在“铃儿”身上,每一句唱、每一个字、每一个身段,无不显示了一种属于京剧的古典美。她那手持荼靡、一转身的娇羞,那如敦煌壁画美人般的水袖功,令人惊艳。
扮演慧觉的青年演员裘识,如一朵小荷,清新无比,脱颖而出。裘识全新地塑造了一个“思凡”的小沙弥形象,这个小沙弥显然不同于昆曲《孽海记》中跑出山门、丑行扮演的本无。首先,慧觉容貌清秀,老实温顺,并没有特别强的反抗师傅、师兄教诲的意志,不像本无耐不住寂寞;其次,慧觉虽然破了色戒,却又在佛门清规戒律压力面前退缩了,这种“唯唯诺诺”的性格,更似沾有知识分子气质的小生、老生。作为老生演员,裘识借鉴了小生的表演,唱腔上,最后一段昆腔,气韵十足,做工漂亮,展示了他不俗的才华。
铃儿在追求慧觉时,前后说了两个佛教故事。第一个便是“破戒”:“你若爱我,何不拥我入怀?”感情上的事,确实是当断则断。既然爱情的种子生发了,何必抑制呢?因为只有爱过,才会知道,自己与对方究竟是不是有缘人?或许,真的在一起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乐。铃儿与慧觉便是如此——女的一味执著,男的优柔寡断。当女的怀着身孕,找男的私奔时,女的发现,“哥哥眼中尽是怕!”关键时刻,往往男的负义。仔细想想,铃儿与慧觉,一个只会唱曲,一个只会念经,真的在一起,放弃本行,生存都成问题。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与生、老、病、死,并称佛教“八苦”。简而言之,人生其实是受难之旅,尽管如此,我们仍是需要一些美好的梦想,来支撑自己的。我想,这就是《荼靡花开》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