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庚是公认的京剧开山祖师,也是京剧老生行当的鼻祖,程长庚之后,京剧老生有三大流派,即孙菊仙的孙派,汪桂芬的汪派,谭鑫培的谭派。
孙菊仙(1841—1931),名濂,一名学年,号宝臣,天津人。曾参与清军与农民起义军的作战,获三品衔。先为京剧业余爱好者,由票友而下海。“以《完璧归赵》《骂杨广》等剧著名。晚年登台,被称为老乡亲。”(《辞海》)文史掌故家郑逸梅在《孙菊仙与汪桂芬》一文中说:“程长庚后,成剧坛之盟主者,当推孙菊仙……孙、谭(鑫培)两派之区别在于,孙不用艳声,不使花腔,谭则纾曲委婉。”秦绿枝说:“从前的人活到六十以上而亡便不算夭折,七十是人生古来稀,八十更是难得的高寿了,京剧演员活到八十尤其少,孙菊仙竟活到九十左右,这又使人加深了对他的印象。”(《戏迷说戏·孙菊仙与汪桂芬》)
张伯驹七岁时,也就是1905年,曾在天津下天仙看过孙菊仙主演的《硃砂痣》,他称:“当时即能学唱‘借灯光’一段,至今其唱法尚能记忆。”晚年他想起这段影尘前事,有诗云:“洪钟韵响落梁尘,三派程门一继人,七十二沽新子弟,无人不道老乡亲。”第一句诗是称赞孙菊仙天生有好嗓子,当时的文章说孙之唱腔有“黄钟大吕”之音。在诗后的长注中,张伯驹说:“孙天津人,是以天津爱好戏剧者皆以‘老乡亲’称之。但孙得此名号亦有原因。因孙曾去烟台演戏,烟台有票友帮,势力甚大,凡演员去烟台演戏,必须先去票房拜客送礼,演出始能顺利;否则,或终场无一好声,或票友手提一灯,将灯点着,出场而去,后之观众,亦随而去,至空场停演。”孙菊仙来此演戏,疏忽了这一点,首场演《空城计》,从出场到登上城楼,无一叫好声,于是孙将“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一句唱词,改为“我面前只可惜对牛弹琴”,台下大乱,呼叫停演、并要他在台上磕头赔礼道歉。当时台下看戏的,也有烟台经商、任职者的天津帮,出于乡情,与之抗争,称孙改戏词虽为非礼,但孙是我们天津的老乡亲,烟台票房来观剧,故意不叫好,就是对天津人的藐视。双方相持不下时,有另外的德高望重者出来调停:双方都有失礼之处,次日由孙再演《空城计》,以和为贵。到孙再演此剧时,从头到尾喝彩声不绝。“此后孙演戏,即将孙菊仙名,易为‘老乡亲’。”
张伯驹十八岁时,其父寿日家中设堂会演戏宴客。孙菊仙演《硃砂痣》,刚出科的尚小云亦邀来陪演新娘子,尚之唱做曾被王瑶卿誉之为“棒”。张有诗云:“棒字一评最允宜,武功原自有名师。老乡亲演硃砂痣,陪唱曾看拍板时。”第四句诗,注曰:“余在台下观,见小云唱时,尚于袖内拍板也。”
孙菊仙如此受到天津人的爱戴与追捧,不仅是乡亲谊重,还有其他原由:其一,孙出身贵胄人家,家境富足,又知书谙剑,大可在仕途发展,但他却痴迷于京剧,毅然下海,自成一派。其二,“老孙这人一生行的慈善真不少,他在天津还办了一个学校,因此无人不尊敬他。他每逢唱义务戏,只要把‘老乡亲’三个字贴出去,再贵的票价也要预售一空的。比方唱三天义务戏,他总要把《行善得子》摆在第一日,这就是他劝人为善的意思。”(徐慕云《故都宫闱·梨园秘史》)他近八十岁时,为奉直水灾义演三天毫无倦色,其风义令人敬仰。其三,他心怀宽阔,颇愿奖掖后学,他曾组织一个票友班,邀请金秀山、德珺如、龚云甫等名票参加,悉心指点。龚云甫玩票时习老生,孙见他生就一张婆婆脸,劝其改习老旦,后来果然成京剧界中的老旦泰斗。当时的上海票友学孙派出名的不少,如文少如、陈刚叔、赵萱堂……“他最欣赏赵萱堂的唱,赵演《乌盆记》,他不止一次反串丑角张别古为赵配戏。”(江上行《六十年京剧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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