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承中不断创新

——观新编历史京剧《夫人城》有感

        由北京京剧院老旦名家翟墨主演的新编历史剧《夫人城》，作为北京京剧院“百剧百人庆百年”的重点剧目在长安大戏院隆重上演。作为一部由老旦主演的新编戏，该剧吸引了众多戏迷观众和专业人士前热往观看。当晚演出气氛热烈，叫好声、掌声响彻全场。老旦名家翟墨凭借稳健成熟的表演功力，一改传统老旦老态龙钟的固化形象，从人物需要出发，运用全新的艺术创作手法，遵循戏曲艺术的表演规律，以醇厚的唱腔、细腻的表演、扎实的功架、入情入境的做表，成功塑造出“韩太夫人”这位爱国女性形象，获得了广大戏迷观众和业内专家及同行的高度认可和赞许。

        翟墨师承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赵葆秀，自幼便向恩师学戏问艺。恩师的几部代表作品《八珍汤》《金龟记》《风雨同仁堂》等，翟墨的承传和演绎颇具乃师神韵，但也绝不是简单的模仿和不假思索的照搬，而是恰到好处，润物无声地融入了个人艺术所长和表演风格。因此，她在演绎这些作品时一样有亮点、有特色，没有给观众克隆和模仿的陈旧之感，而是真正学到了刻画人物和创作入物的方法，因此她在当今中青年老旦演员中最具表演实力和艺术才华。

        《夫人城》讲的是东晋孝武帝三年(378)，前秦将领苻不率军进犯襄阳，守城将领朱序之母韩氏临危受命，执掌三军。面对秦军虎狼之势，韩太夫人运筹帷幄，巧设计谋除掉内奸，同时团结襄阳城百姓，在城防薄弱处修筑内城，御敌于城外，百姓感念韩太夫人筑城抗敌，称此城墙为“夫人城”。翟墨为了更好地表现这位历史深处不凡的女性角色，参考了大量史料及地方戏资料，深入分析、研究了韩太夫人的人物定位、时代背景和身处环境，为寻找适合人物的表演方式下足了功夫。韩太夫人与以往的老旦人物有很大的差别，如果按传统的表演模式来塑造这个人物，很难全面展现人物形象。韩太夫人不是一般的老年妇女，也不是一位武将，而是临危受命、统领大军的首领。既不能演成《杨门女将》中的佘太君，也不能演成《对花枪》中的姜桂芝。通过深入的角色分析和悉心揣摩，人物形象逐渐在翟墨的心中立了起来，她下定决心要成功塑造一位既符合人物身份，又与众不同的老旦形象，并为丰富老旦行当的表演、身段和唱腔进行了有益的艺术探索和大胆的尝试与创新。
        为塑造好韩太夫人这个艺术形象，翟墨首先在唱腔上下足功夫。这个角色的声腔板式极为丰富，充分发挥了李派老旦唱腔的艺术特色，且别具一格，运用得当，令人耳目一新。除【西皮导板一回龙】【西皮二六】【流水】【西皮三眼】【反二黄慢板】【反二黄原板】【散板】【摇板】【四平调】等传统常用板式外，还特意设计了一段【唢呐二黄】，这在老旦的声腔中是非常罕见的！特色非常鲜明，准确表达了韩太夫人的情感，进一步渲染、深化了剧情，与观众产生强烈共鸣。在新编戏的创作中，最难、最重要的是给人物“安腔儿”，只有唱腔安排好了，符合人物的内心情感和处境，才能帮助演员完美塑造人物。在这点上,《夫人城》无疑是成功的，很好地规避了当下新编戏常见的“话剧加唱”的弊病。但是唱腔设计得越丰富，越是考验演员的演唱功力，演员的二度创作是唱腔设计成功的基石。所幸的是翟墨嗓音天赋极好，又加上多年的舞台实践，声音的可塑性和对声音的控制能力极强。她的音域宽广明净、音色醇厚耐听，无论多繁难的唱腔，由她唱来都显得游刃有余，绕梁三日，且符合人物，能融入情感，不是一味地卖嗓子、耍技巧，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为塑造一位与众不同但又符合人物形象的韩太夫人，翟墨一方面遵循老旦行当的表演规律和特点，另一方面又大胆创新，充分调动和使用戏曲艺术的表现方式和表演手段。该剧不但开创性地设计了一套老旦“起霸”的程式来展现人物，还特别设计了一段融合杨宝森、骆玉笙两位大师的鼓点儿编成的“鼓套子”来丰富老旦行当的表演手段，为人物形象注入新的内涵。但这些对翟墨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就拿“起霸”来说，这是武生的看家本事，对于一位以唱功见长的老旦演员来说，完成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经过反复练习和用心揣摩，翟墨“起霸”的表演规范严谨，张弛有度，分寸感极强，博得观众阵阵掌声。“擂鼓”的鼓套子，在舞台上常见的是老生“骂曹”的击鼓、旦行“战金山”的击鼓，老旦擂鼓从未有过。这个桥段设计得很巧妙，一方面渲染了剧情，营造兵临城下的戏剧氛围；另一方面展示演员的表演功力，增加看点。翟墨的擂鼓节奏鲜明、声声传情、技法娴熟，赢得满堂彩声。《夫人城》充分展示了翟墨全面的艺术才华和深厚造诣，也是她多年虚心问艺，百般锤炼厚积薄发的华彩绽放。

        还有一点不可不提，《夫人城》的武戏编排极为出色，打斗精彩、行云流水，充分展示了戏曲艺术丰富多样的表现特色。剧中聚集了北京京剧院大批优秀的青年武戏演员，武生、武旦、武丑、武花脸齐上阵，特别具有观赏性。例如，剧中小孙女“翠屏”所舞的“云鹤剑”，利落潇洒，展现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英姿，也从侧面加强了剧目的主旨表达。为了符合历史背景，《夫人城》在艺术呈现上采用了大量古代典籍和古典乐器。“贺寿舞”、“筹粮舞”、“修城舞”、“踏鼓舞”四段舞蹈，分别以《诗经》中《小雅·天保》《秦风·无衣》《小雅·出车》作歌，在音乐中运用钟、鼓、磬等特色打击乐器。

        《夫人城》的创排工作得到了北京京剧院的大力支持和主创专家团队的保驾护航，力争打造既具深厚的剧作文化内涵，又符合京剧艺术表演规律且特点鲜明的经典艺术作品。就目前的艺术呈现来看，该剧已取得了成功，已有了成为老旦行当经典保留剧目的基础，更能成为翟墨个人的代表作品。但同时也还需要主创人员在原作的基础上再进行必要的打磨和加工，力求使戏剧节奏更加紧凑，人物形象更加立体，群演的服装造型更加讲究，争取将该剧打造成戏曲经典之作，为戏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继承与创新积累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