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放完了,感觉没有预期得好,而且看了前四集,熟悉了片子套路后,就能预感到下一集的路线。对于可选用的故事素材浩如烟海的纪录片来说,这无疑是失败的,在一部讲述艺术的片子里,说了太多艺术之外的事。最难过的,就是身为一个“想爱京剧”的普通观众,看完8集之后,对“京剧如何”仍只能一脸傻愣。这部纪录片对我等非戏迷观众最大的意义,可能是刺激了我们探求更多京剧面目的好奇心。就此而言,对京剧艺术,本片仍然有功。
然而毕竟8集的容量,面对恩怨情仇、传奇惊天的京剧,尽管力不从心,也必有惊艳的一段。那就是第七集《荒山泪·江湖》,述说了“艺人的不易”。本集中提到的武生赵黑灯为了生计屡次表演“吊毛”(戏曲中的补跌技术,高危动作),从三四张桌子上翻身跌落台上,每次都昏死过去,直到某一次终因“吊毛”昏死没再醒来。看完片子后,我去网上搜索这位用身子骨交换喝彩声的武生,结果却是“查无此人”的空白。
身负绝艺的艺人,台前台后不一定有你的座位,达官显贵的一眼,或是观众的一捧,往往决定你的位置在哪。而这样的机遇,即使让一位“戏子”成了“老板”,唱戏的道路,也仍旧是一步险一步难的路。艺人用艺术谋生这条路的不易,我以为并非像第八集所言,到了现代就获得了“新生”。不仅是传统戏曲演员不易,现在的娱乐圈,哪一个是万岁的天王天后?对艺术,凡人堆里永远是知己少,闲人多,要是遇上恶人,那就更是糟蹋。
第七集另两位让我心折的,就是“江南活武松”盖叫天和“金霸王”金少山。两位在台上演的都是顶天立地、傲视俗人的英雄,他们处理人生难题的态度,难得仍然对得起“戏里的那个自己”。
盖叫天,我幼时曾经在一部主旋律电影里看过,对他那响亮的艺名,一入耳就难忘。《京剧》中说了他“断骨重接”的轶事,戏台上为了避让他人,他摔断了自己的腿,被庸医接错了骨,他在床上再把骨撞断重接。这样性格的人,恰好成了一名演英雄的武生,他又战斗在一个瞬生瞬死的舞台,身处一个你来我往的乱世。看他这段,我好像能理解到戏迷们心里的那份“痴”了。
金少山挥金如土,经常怠工误场,他的解释是从小台前台后受苦,成角儿后就要让大家知道“金少山的血不是那么容易喝的”。能说这话,得多霸气!说出这话,又多气苦。片中这一段,几位看过金少山现场的老人纷纷用各自惊佩、崇拜的话形容金少山那副“让灯泡都震动”的嗓门。这种被访者眼中一亮手舞足蹈的片段,最能体现“纪录片”的某种意义——对某一章惊天动地的历史,亲历者们难忘,不敢忘,不舍得忘。
贵为国粹,京剧身上的粉墨已经不再单一,所以它在逐渐没落的当下,仍旧有崇高的地位。我想我没资格为京剧的没落深表痛惜,作为一个闲人,能知道京剧的几个出彩的片段,留在脑子里的这些片段,就是为京剧做贡献了。我非常喜欢《京剧》中收藏家马未都说的一句话,“京剧只要你好好保护它就可以了,我们不需要很多的人知道它,或者很多人从深处去欣赏它”。这份清醒的认知,不是清高,它的滋味和打动现代观众落泪的故事一样,因为真实,所以有效。
艺人不易,所以古话说“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君子难得,不过知识分子都可以做到有所坚守、有所坚持,老百姓更是拥有代代相传、深入骨髓“崇善抑恶”的价值观,因此《京剧》的缺陷被越多地讨论,就证明了“京剧”不会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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