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最基础最集中的精神底蕴，就是中国传统道德之“忠孝节义”四字，几乎所有的戏都围绕着这四个字，提神醒脑的唱词不少。

        关于孝道，最动人的当然要数《四郎探母》：“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胡狄衣冠懒穿戴，每年间花开儿的心不开。闻听得老娘征北塞，乔装改扮过营来。见母一面愁眉解，愿老娘福寿康宁永和谐无灾”；《三家店》：“实难舍街坊四邻与我的好朋友，舍不得老娘白了头。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儿想娘身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另有一段儿子唱给父亲的《碰碑托兆》，令人泣下的孺慕之情：“孩儿我再不能多行孝顺，再不能与爹爹同路而行，再不能与爹爹牵马坠镫，再不能统雄兵去把贼平……”

        不过我觉得最适合京剧表达的，不可被其它剧种替代的，乃是一个“忠”字。京剧那黄钟大吕的气势，特适合表现金戈铁马的战争题材，极多壮烈、雄浑、荡气回肠的好句子：“坐至在雕鞍把话论，大小三军听分明：食王爵禄当把忠尽，报效国家舍死忘生。两军阵，动刀兵，纵死阵前也有名。三军与爷往前进，扫灭金人方称心！”（《汤怀自刎》）；“叹英雄枉挂那三尺利剑！怎能够灭胡儿扫荡狼烟。为五斗折腰在徐州为宦，为亲老与家贫无奈为官。甘受那胡儿加白眼，忍见百姓遭凌残。悯而受死苦无厌，生不逢辰谁可怜。陈胜吴广今不见，世无英雄揭义竿。苍天未遂男儿愿，全凭只手挽狂澜”（《串龙珠》）；“头戴着紫金盔威风凛凛，为大将临阵时哪顾得残生”“叹英雄失势入罗网，大将难免阵头亡”（《战太平》）……

        京剧中还有些特别古雅精致的唱词，完全不同于传统老戏这种大白话的，是因为有些戏自昆曲移植而来，唱的是昆曲原词，那可都是旧时代文人墨客的经典创作。这种源自昆曲的京剧和原创京剧很容易区分，在唱词方面，京剧是板腔体，胡琴伴奏，大多是整齐的七字句或十字句；而昆曲是曲牌体，笛子伴奏，词句长短不一。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夜奔》，作者李开先乃是明代著名文学家，唱词水准精深，意蕴十足，正是落难英雄心境写照：“良夜迢迢，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渡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迢。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啊！吓得俺魄散魂销，魄散魂销。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铁笼山》中的《八声甘州歌》，也是昆曲曲牌，极具英雄气概：“扬威奋勇，看愁云惨惨，杀气濛濛。鞭梢指处，神鬼尽觉惊恐。三关怒冲千里振，八寨雄兵已成空。旌旗摇，剑戟丛，将军八面展威风。人似虎，马如龙，伫看一战便成功！”气氛寒凉的亦有《钟馗嫁妹》中一曲《粉蝶儿》：“摆列着破伞孤灯，对着这平安吉庆。光灿烂，剑吐寒星，伴书箱随绿绮红。乘着这蹇驴儿硌蹬。俺这里一桩桩写下丹青，似一幅梅花春兴……”

        最精彩的京剧原创唱词，出自上世纪中期。那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年代，亦是京剧的黄金岁月，产生了一批绝世精品……篇幅所限，下期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