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行在京剧中虽多为配角儿，但却如中药汤剂中的甘草，具调和作用，绝对不可或缺。故曰：无丑不成戏。按梨园行规，后台座位管理各有次序，不得乱扰：旦行坐大衣箱，生行坐二衣箱，净行坐盔头箱，末行坐靴包箱，唯有丑行可以随意坐任何衣箱，不受约束。另外，以前演员没有自己的私人化妆箱，演出前化妆，必须由丑角先开笔，其他行当的演员才能化妆。为何丑角能有如此的特权呢？据传唐明皇李隆基酷爱戏曲，并且喜欢串演丑角，因此丑行才有了如此优厚的待遇。

        丑分为文丑和武丑。文丑如蒋干、汤勤、崇公道等，以念白为主；武丑如时迁、胡车、杨香武等，不仅要有清脆的念白，还要有蹿、蹦、跳、跃的武功。

        井清江先生是我的忘年之交。井先生不仅好听京剧，还能画京剧。京剧里的武丑是老先生的最爱。他最近精心画了几出武丑戏的画，有《时迁盗甲》《三盗九龙杯》和《打瓜园》等。由于井先生曾拜名师学过雕塑，因此他的画中有一种立体的、动感的美，真有吹口气儿，就能蹦出来的感觉。

        京剧武丑戏较多，以“四盗一偷”（盗甲、盗杯、盗钩、盗戟和偷鸡）最为精彩。盗甲和偷鸡的时迁、盗钩的朱光祖、盗杯的杨香武、盗戟的胡车，他们都是武艺高强的侠义之士，其扮相和念白有几分相似之处，翻跌功夫也大同小异，非常考验演员的武功。

        我个人更欣赏《打瓜园》这出戏，武丑陶洪老汉与前面几位侠客的差异较大，他不仅年龄大，而且在演出中要始终保持驼背、曲肘、瘸腿的姿势，还要与郑子明开打，表演难度远超时迁和杨香武。

        武丑演员分南北两派。清末民国初，北有王长林，南有夏月恒。王长林的儿子王福山和徒孙叶盛章都是武丑名家，尤其叶盛章更是红遍大江南北。他不仅得到王长林的真传，还到上海，花重金拜一个叫王红的名丑，学会了在四张桌子上翻一个“小翻”带“提筋”，然后落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再由这张桌子翻“单提”落地的绝技。叶盛章的弟子张春华也是身手敏捷，嗓音脆亮，无论饰演时迁还是陶洪都非常出色。张春华的弟子天津青年京剧团的石晓亮，如今也有50开外的年纪，蹿蹦跳翻仍不减当年，他的《九龙杯》《战宛城》我都在现场看过，确实非常精彩，令人难忘。

        近年来，在央视举办的青年京剧演员大赛上，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青年武丑。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上海的郝杰，他演的《打瓜园》一招一式非常到位，刻画人物也很准确，是青年武丑中的佼佼者。

        最后，再说一段有关王长林的趣事。光绪三十四年，江北大灾，俞菊笙以70高龄呼吁义演赈灾，王长林全力襄助。一次演出全本《连环套》，俞菊笙扮演黄天霸，王长林的朱光祖。剧中黄天霸发现朱光祖一夜未归，心中起疑，等他回来强词质问。当他得知朱光祖盗来双钩，又向前赔礼。朱光祖在对黄天霸发完牢骚以后，按原词儿是“往后您这官儿老爷的脾气，可得改改吧。”可王长林那天临时改词儿，说：“您这毛包儿脾气，可得改改了吧。”引来台下喝彩叫绝。一来王长林的“现挂”符合剧情，非常贴切，二来俞老板的外号就叫“俞毛包”，您想观众能不叫好吗？后来，其他演员都照此念法，但剧场效果就无法与当时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