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大师周信芳。 “倒仓”是一个戏曲界术语,指的就是青春期变声。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中,都要经历变声这个阶段,从十二三岁开始,到十六七岁结束,喉头、声带发生一系列的变化,声音变得低沉嘶哑,音域狭窄,发音容易疲劳。女生的变声通常不太明显,男生则要明显得多,大约持续半年时间才会过去,从少年人稚嫩清脆的嗓音,变成成年人沉厚稳重的嗓音。 普通人对变声并不很在意,反正嗓子哑一阵子就过去了,以后说话高些低些好听些难听些都不影响生活,但对戏曲演员来说,倒仓简直是要命的一道坎儿。戏曲演员大多是自幼培养,入行后甚至成名后才经历倒仓,一旦倒仓至少要几个月甚至几年不能唱戏,万一倒得不顺利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唱了,对艺术生涯和终生命运是毁灭性的打击。据说“倒仓”这个称呼的由来,就是形容赖以生存的粮仓倒了,没了粮食,没了生计,影响之严重可以想象。 每个人的体质和生活环境不同,倒仓的情况也各不相同。京剧大师梅兰芳的倒仓就非常顺利,真正是天赋异禀,祖师爷赏饭吃:“倒仓的时候很短,并且也不甚显著就倒过来了。”大多数演员没这么幸运,倒仓期间要经历无数艰难曲折。小生宗师姜妙香本来是盛极一时的名旦,倒仓时劳累过度毁了嗓子,再不能唱旦角,只好改工小生;名琴师杨宝忠亦是因为倒仓不顺利而放弃了表演生涯,专职操琴。就连名震梨园的余叔岩、杨宝森等宗师,年轻时候也饱受倒仓困扰。 要怎样才能顺利地熬过倒仓呢?现代耳鼻喉科医生告诉我们,变声期间要注意嗓子的保养,保证休息和睡眠,严禁过度疲劳,饮食方面也要注重调理,多吃维生素和钙质丰富的食物,少吃生冷辛辣的刺激性食物。就算不是演员,以上的科学保养也是我们每个人应当注重的健康之道。 万一倒仓不顺利,采用正确的练声方法和科学的训练体系,也不是不可能恢复过来。但若是倒仓失败,彻底恢复不过来了,又怎样呢? 不屈不挠,另辟蹊径,仍有可能化短为长。例如京剧大师周信芳,七岁成名,嗓音宽亮动人,十五岁倒仓后嗓音失润,再没恢复童年时那条亮嗓子,换个别人可能演艺生涯就此毁了,然而周信芳不断探索新的表演方式,硬是以略显沙哑的嗓音唱出苍劲醇厚、质朴奔放的韵味,开创了独具魅力的麒派艺术。如今众多麒派传人,纵使嗓音宽亮,反倒要强行压着嗓子模仿周信芳的韵味,说来也是戏剧性的反转。 另一位京剧大师程砚秋,倒仓期间被师父无节制地压榨利用,演出太多而毁了嗓子,嗓音变得沉闷,不亮堂。他剑走偏锋,发挥嗓音中的力度、厚度和凝重感,创造出别具一格的新奇声腔,摇曳深远,凄怆动人,发展成能与梅兰芳抗衡一时的程派艺术。倘若这二位倒仓顺利,如今百花齐放的京剧流派大花园里,或许就少了两份亮丽的异彩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成败得失,事在人为。倒仓能决定你的嗓子,但不能决定你的命运,人的命运如何,终究是要靠内心的力量。世间万事,都是同样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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