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理想丈夫
先前写过一篇《最理想媳妇》,我心目中京剧里的最理想媳妇,是《四郎探母》铁镜公主。要说最理想丈夫,可就难了,京剧里的丈夫对待妻子,充满了封建意识,搁现在的道德标准看,倒有一半是渣男:小生行的丈夫往往酸腐多疑,武生行的丈夫常为忠孝节烈的大义逼死妻子,老生丈夫呢,更是五毒俱全,基本都是拿妻子当附属品。倒是花脸和丑行的丈夫更可爱一点,通常性格大方,肯做小伏低,宠老婆这件事做得是比生行丈夫到位的。
戏曲中的最理想丈夫,我能想到的是《奇双会》赵宠。
《奇双会》是一出昆曲,又名《贩马记》,许多京剧名家也擅演。故事讲的是新婚少妇李桂枝发现生父蒙冤,求丈夫赵宠相救,最后喜获团圆。男主角赵宠,就算放在现代视角来看,也是个百年不遇的好丈夫,主要优点有四:一是事业成功,爱岗敬业。赵宠作为新任县令,一出场就是下乡视察:“一行作吏,两袖清风,连日忙碌,只为劝农。”须知此时他正与李桂枝新婚,蜜里调油的好日子,居然舍下娇妻,连续多日不在家,去基层办公了!如此一个好官清官,好男人形象先立住了一半。
二是性格平和,懂得体贴和尊重。身为官员,赵宠却全无官架子,对娇妻百般宠爱,自称“下官”,提起狱中犯人也是毫不歧视,有罪论罪,有冤申冤。赵宠出身寒苦,这个官位得来不易:“她被继母赶出在外,我被晚娘逐出了门庭。天生一对苦夫妻,看来你我一般同。”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或许也和这苦难的经历有关吧。
三是知情识趣,诙谐可爱。做一个好人不难,做一个有意思的好人,超级难。这出戏最精彩的是“写状”一折,赵宠教李桂枝申冤,亲手帮她写诉状。新婚小夫妻,写状写得风情万种,相互撒娇扮痴,赵宠一会要夫人帮忙磨墨,一会又跪下来教夫人告状,却被夫人打趣:“带去收监,明日早堂听审!”夫妻恩爱情浓,正是在这样的细节处体现出来。
第四点,勇敢有担当。要说赵宠勇敢,可能戏迷都笑了:此君见到上司,吓得直哆嗦,哪称得上勇敢?然而就是这位怕上司怕得哆嗦的胆小鬼,一见妻子被上司拉入后堂,顿时一切胆怯都忘了,功名前程都忘了,拼了性命不要,也闯入后堂讨还妻子。依我看,天不怕地不怕,那未必是真正的勇敢;明明怕天怕地,却为了某种信念,强行按下胆怯硬闯险境,这才是最令人钦佩的勇敢。尤其赵宠为的是妻子,封建社会里地位低下的女人、多数戏曲中只有无条件为男人牺牲的弱势群体,更加的难能可贵。
所以说,赵宠啊,是个最理想的丈夫。《奇双会》,也是一出最可爱最温暖的爱情喜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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