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荀派花旦，现今给人印象最深的舞台形象是“红娘”、“金玉奴”这类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或者“李亚仙”、“卓文君”这类顾盼神飞的风情女子，很少见到彻头彻尾的悲剧形象。在我以往的观剧历程中，荀派戏《鱼藻宫》、《红楼二尤》、《霍小玉》、《晴雯》、《勘玉钏》里的“戚夫人”、“尤二姐”、“尤三姐”、“霍小玉”、“晴雯”、“俞素秋”等几位女性体现了荀派“悲旦”的一面。

        今岁秋季，中国国家京剧院在梅兰芳大剧院推出荀派“六大悲剧”之一的《钗头凤》。《钗头凤》首演于1928年8月26日，距今已有85年的光阴。此次演出的《钗头凤》根据1961年的演出本整理改编，导演荀皓，主演张佳春、马磊。《钗头凤》讲述了南宋才子陆游和表妹唐蕙仙凄美的爱情，但也并非完全是我们所知的那段情史。剧中，陆游与蕙仙并未正式成婚，因唐不善理家引来陆母不满，经淫尼挑拨，陆母逼陆游赶考，把蕙仙遗弃在庵堂。恶少罗玉书伺机将蕙仙献于秦桧为妾，蕙仙力拒，欲自尽之时，得义士相助。经此一劫，蕙仙一病不起，陆游赶至，两人诀别……

        《钗头凤》有着明显的时代烙印，如反封建、反迷信，对宗教场所沦为藏污纳垢之地进行讽刺、谴责，这是荀慧生思想进步性所在。全剧观来，“逐媳”、“计赚”无论唱腔，还是表演，颇为华彩。

        “逐媳”一场，蕙仙先是扫地，边扫边感叹身世，如果换程派，必定在无比端庄的举止中幽咽，而荀派，则又突出小姑娘天真的性格。故，蕙仙扫着地，还能比划着今后与表哥陆游幸福的婚后生活。蕙仙那眼睛一闪、扫帚一挥间，竟然是无数的浪漫情怀。扫完地，小姑娘又忙着梳妆了，爱漂亮，不正是每个窈窕淑女的追求么？陆游的突然出现，让蕙仙一阵惊喜，尔后，主动“还钗”、无意“断钗”，面对姑母无端指责的据理力争，蕙仙这个小姑娘温柔中不失坚强的一面展现出来了。荀派“悲旦”和程派“悲旦”不同之处，就在于荀派的女性不是那样任人欺凌，她有强烈的反抗色彩。

        “计赚”一场，蕙仙被困尼庵。这场戏戏剧冲突激烈，罗玉书的无耻、不空的邪恶，和蕙仙的刚烈形成鲜明的对比。蕙仙果断拒绝罗玉书荣华富贵的诱惑，显现了高贵的品性。

        有些遗憾的是“送别”一场。“送别”时，陆游的“掷杯”处理得像“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偏于悲壮。事实上，陆游不是从军，而是忍痛离别心上人去赴考，应该是悲切的感觉。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中国京剧戏考》中，《钗头凤》“陆游”一角注明是小生，而这一版“陆游”选用了老生马磊。也许是一种约定俗成，我脑子里的“陆游”如果在和唐婉恋爱状态，应该是“小生”的形象。“小生”斯文俊雅，从扮相、唱腔、身段都会比庄重的“老生”更适合谈情说爱的戏。